第89章 眼見(第4/5頁)
雲煙的眼睫輕晃,季長川垂首,跪地行禮。
“是臣來遲了,娘娘恕罪。”
雲煙笑不出來,也沒有力氣同他說話,點了點頭,被付菡扶著進了屋中。
胡太醫正為燕珝針灸著,他還未醒來,安靜地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好像是在安眠。
就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見到她來,孫安頷首,不敢出聲,等胡太醫施針完。
胡太醫上了年紀,動作慢些,收針的時候一下下的動作看得雲煙心裏發顫。
明明她自己也針灸過那樣多次,卻在這種時候,後知後覺地覺得疼痛。
……就像她那遲來的情感,在生命即將消逝的時候,才姍姍來遲,敲響了她的心房。
傷痛太過激烈,雲煙已經不記得自己被尖刀抵住的時候,究竟有怎樣的感受,可她想,燕珝倒在她懷中的時候,她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想要燕珝死。
從前她那麽討厭燕珝,恨他的強制,他的蠻橫,他的挑逗。
如今也不想讓他死,哪怕她和他糾纏一生。
或許就這樣糾纏著,也沒有什麽不好。
她神色略有松動,胡太醫起身的同時,她傾身跪地,在眾人驚慌扶起她的時候,她低垂著頭,用自己最大的誠意,哀求道:“胡太醫,你救救他……”
“娘娘請起,快快請起,”胡太醫的胡子都在震顫,“微臣可當不得如此大禮……”
“娘娘……”
茯苓拉著她,付菡陪著她,雲煙能看到身後,季長川的身影。
可她什麽都顧不得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怎麽才能讓燕珝從那樣死寂的面容中蘇醒過來,她全部的寄托,都在胡太醫身上。
“……我來。”
雲煙身子癱軟,幾乎無力起身,茯苓和付菡都熬了兩日,特別是茯苓,那日送鄭王妃去側殿的路上被李茵打暈,身子還未好,這會兒又這般,她也無力。
季長川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是天子心腹,無人攔他進屋,也無人知曉他與眼前的貴妃娘娘之間有怎樣的關系,只知如今,貴妃娘娘不能再出差錯了。
陛下有多愛她,她就有多不能出問題。
付菡輕輕放開手,任季長川將她扶起。
“雲娘,你自己可好?”季長川身上的鐵甲冰冷,讓雲煙不可控地想起那日的慘狀,渾身一顫。
季長川眼中垂下黯然,繼續道:“娘娘先起身,這樣可沒法兒解決問題。”
雲煙點點頭,借著他的力起來,看向胡太醫。
希冀的眼神,盼望的眼神俱都牽掛在胡太醫身上,胡太醫弓著身子,蒼老的聲音緩緩入耳:“娘娘,陛下的情況……”
“很不好。”
雲煙幾乎昏死過去,她緊緊掐著掌心,被季長川扶著坐在了燕珝的榻邊,靠近著燕珝,可以輕易看到他慘白毫無一絲血色的唇。
常年皺著的眉頭如今卻散開,好像毫無遺憾,毫無憂慮,真就像只是睡著了一般安寧。
可雲煙知道,他若真是睡著了,定不是眼前這副模樣。
她顫抖著手,碰上燕珝冰冷的指尖。
“……如何,如何不好?”
“娘娘……”
胡太醫猶豫,看她情狀,也不敢說出口。
雲煙轉過頭來,揚了聲音,“你只管說便是,我受的住。”
季長川站在她身側,輕嘆道:“胡太醫也是怕你……”
“我知曉,六郎,”雲煙聲音輕輕,氣息微弱,“但我……我若是什麽都不知曉,只怕是,更不得安心。”
胡太醫嘆息,道:“陛下失血過多,傷口過重,貫穿的劍傷倒未傷心脈,只是連累了左手,日後應當不能再提重物。”
雲煙頷首,燕珝這樣金尊玉貴,除了習武,也沒什麽需要提重物的時候。
“這傷……對曾經的陛下來說,不過是外傷,止住了血,養養便好。”
胡太醫垂首,聲音中有了些怨,“但陛下不聽臣的囑咐,硬要取血煉藥,還不好好休息,幾乎無眠。”
一字一句敲打在雲煙的耳邊,取血,煉藥……
她的藥。
可為何無眠?為什麽?
她反應不及,胡太醫繼續道:“許久以前,臣就告知了陛下,不可再這樣耗損心血,可陛下仍舊不聽,堅持要臣按照古方,將藥丸煉制出來。”
“是……因為我的頭痛?”
雲煙聲音幹澀,問道。
胡太醫深深嘆氣,“是。”
身為醫者,他自然希望自己所有的患者都能好好的,可身為臣子,他又不得不聽從陛下的安排。
作為少數幾個知情人,他多年前便見過還是晉王側妃的她,自然知曉陛下對她的看重,也知道她如今這樣沒了記憶,對陛下來說,是怎樣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