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救救

溫妮從來都不是那個能夠站在人群中心的人,也不是所謂的領頭者，甚至她還有著明顯的逃避習慣。

她是很難做決定的那個人。

她將萊安帶去她曾經見過的，魔物們的集市。

黑暗的力量劇增,魔物的數量越來越多，集市越發熱鬧，沖天的火光幾乎要把夜晚照耀成白晝。

但溫妮很清楚地知道著,魔域這樣日光鮮少的地方，白日已經不曾光顧了。

溫妮戴上鬥篷，拉住萊安的手，與他一同和形態各異的魔物們擦肩而過。

煙火氣息不僅僅是人類才擁有。

濃烈的香料氣息蔓延鼻腔，地獄的火焰撩過肩頭，半透明的水球在空氣中為行人指路，在沙土的小路上留下不同種族的足跡。

穿過半透明的，果凍一樣的魔物的身體，來到魔物稀少的草地。

溫妮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冬日來臨的涼意。

萊安幫助溫妮摘下鬥篷的帽子,將她的面容完整地露出來。

少女露出白皙清秀的側臉,望向魔物集市散發出的光亮。

“你很喜歡他們,”萊安開口。

他與溫妮牽著的手還未松開，少女略高於她的體溫透過手心傳遞過來。

溫妮擡了面容,遠處的暖色照映在她眼眸。

她當然喜歡魔物,她喜歡過很多魔物。

給她祝福的紅龍，嘴巴惡毒卻總是擔憂著的人魚少年，與她牽手的巨石魔物，能夠用尾巴卷起她腰部的沉默蜥蜴人,騎在鯊魚脊背的鋸齒小鬼，曾經停留在她肩頭的白鴿……

她喜歡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不同視角,她喜歡每一個自由的生靈。

夜色之中，舊綠色的葉片已成純黑，被風吹拂出沙沙的聲響。

溫妮明明什麽都沒有回答，萊安卻感受到了她的疼痛。

她明明已經做出了決定，但依舊在清醒地動搖著。

溫妮的目光還在追隨著熱鬧的集市，卻被萊安輕輕拉了一下。

溫妮轉過身來重新看他。

....

火龍長嘯一聲飛向天際，滑翔著多骨的雙翼，在空中甩過燃燒

著火焰的尾巴，照亮夜空。

屬於精靈的輕巧的的吻落在溫妮的眼瞼，像是一枚雪花落在她的眼處。

溫妮因為他這突然的動作而愣住。

她其實是經常被萊安纏著的，他像一只混亂生長的藤蔓，居住在她這棵蒼白弱小的樹幹之上，但是此刻萊安這樣輕巧又微小的觸碰，好像她是一個很脆弱的寶物似的。

很奇怪的感覺，精靈們是自然的代言人，他們遵從一切自然規律，便也無所謂傷春悲秋，他們平和又溫順地看待著一切事物。

溫妮也曾被萊安當做一朵花，或者是一片葉片來看過，他喜愛著但不會伸出手挽留。

現在溫妮覺得自己像是一團火焰，萊安在挽留火苗的持續，以一個他並不熟悉的方式。

她隱約覺察到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即使她從村姑成為了法師，萊安一直都將她視為弱小的，需要保護的生物……而且是他唯一需要保護的。

她是正義他便是正義，她是黑暗他便是黑暗。

....

溫妮曾擔心過萊安背叛森林，背叛光明，卻從來沒有擔心過萊安背叛她。

也許像她這樣殘破又浩瀚的孤獨，只有萊安能將它填滿。

溫妮伸手觸及萊安微涼的下頜，摸到他骨頭的漂亮弧度。

少年便順從地低下頭來吻她的唇角，淡色的櫻粉染上緋紅。

“我稍微離開一會兒，”溫妮說。

“好，”萊安回答，垂下細密的眼睫。

他的聲音很是平靜，像是很早就知道這個答案。

“再過兩百年我們還會相見。”

“好。”

....

“你……要記得我，不要把我忘了。”

“好。”

溫妮緊緊擁抱萊安，感受到他溫柔地撫摸過她的發頂。

萊安很輕地嘆息了一聲。

溫妮閉上眼眸，她聽到遠處深谷之中的，鯨魚發出的尋找同伴的巨獸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