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窮途晚(第3/3頁)

就在蘇漾猶疑的間隙,身後又飛撲來一個手持長刀的癲狂弟子,刀刃自上而下兇狠地落在了他的肩膀!

銀甲本就有裂紋,這一下直接砍碎了肩甲,刀刃沒入皮肉,熱血濺了蘇漾一脖子。

蘇漾吸氣閉眼,猛地出劍,將兩名弟子斬於劍下!

魔蝕結界內遍設兇陣,耗費靈力的修士會被煞氣所侵蝕,化為瘋魔傀儡。

蘇漾只出了兩劍,便感到頭暈目眩,有些支撐不住。

“滄瀾門明明與你有恩,你卻要以怨報德......”蘇漾喘著氣,拔|出了嵌在肩膀裏的刀,“橫豎都是死,為何不能給他們個痛快!”

“有恩?好一個‘有恩’。”穆離淵漸漸斂去了笑容,口吻變得陰沉,“是把我捆上謫仙台的恩?還是殺父殺母的恩!”

“我呸!養不熟的狼崽子!”蘇漾罵道,“你捫心自問!你師尊他以前是怎麽對你的?你知不知道他是為了你才......”

“長清。”江月白忽然出聲喊住了蘇漾,他已將臉側和唇角的血都擦了,神色平靜道,“帶還活著的弟子們撤。”

“你要我們降他?”玉驄在魔蝕中化成兇獸,蘇漾一劍斬殺了伴身數年的坐騎,“絕不可能!就算我們今夜都死在這裏!也不會向這些魔軍雜種喊一聲求饒!”

“好氣節。”穆離淵冷冷說,“蘇峰主既然問我要個痛快,那我沒理由不成全。”

話音落的一瞬間,四面八方的活人傀儡發瘋般地一湧而上,撲向蘇漾。

如癲狂的禿鷲見到鮮肉,刹那間淹沒了單薄的人影!

山谷裏烏黑的魔氣扭曲聚攏,凝結成虛影魔獸,爭先恐後直沖向隔絕山門的霜雪屏障。

雪墻開始崩裂,滾滾魔浪如泄洪之水湧進山門,寒風裏到處都是慘呼和尖叫。

“別......”江月白按住了穆離淵的手臂,魔息霎時順著江月白的皮膚上爬,貪婪地鉆進傷口,舊傷新傷再次崩裂,“停下......”

穆離淵在魔霧氣浪中轉過頭,視線穿過兩人風中亂舞的發絲,隱紅的雙眸盯著江月白,一字一句道:“師尊,我說了,你求我啊。”

魔氣在體內翻滾沖撞,江月白動唇時,嘴角滑下了血痕:“我同意和你去魔界......現在。”

冷風攜著鮮血的味道從二人之間刮過,明明兇悍無比,卻又寂靜無聲。

穆離淵似乎怔了一下,周身的魔氣消散了大半,他緩緩垂眸,看著江月白的眼睛。

“我沒聽錯吧。”他說。

江月白橫劍身前,以指拭刃,畫訣封了劍靈。

沒等對方說話,他又翻手在自己胸口拍了三掌,封住了自己的靈脈。

——壓在喉嗓的淤血被這幾掌徹底震了出來,沿著唇縫向外湧。

穆離淵還保持著逼近的動作,目光被迫順著刺目的鮮血一起流進了江月白的衣襟裏。

良久,他忍耐般深吸了口氣,壓低嗓音道:“師尊知道要去做什麽嗎。”

方才他提出的那個要求,只是想用來羞辱激怒江月白,根本沒有指望江月白能做出回答。

仙奴。

這個詞於任何修士而言,都是不可忍受的字眼。

它代表著卑微、臣服、痛苦、認輸。

魔族嗜血殘暴,喜歡將手下敗將當做戰利品占有。修道之人往往心高氣傲,本不是做奴的最佳人選。可親手打碎這些人的尊嚴和傲骨、看著他們不得不對仇人卑躬屈膝、感受著他們被迫臣服在身下承歡......

其中滋味,遠比殺了他們更美妙絕倫。

這種羞辱,只是用語言說出來,就已經足夠有殺傷力。

穆離淵本該覺得愉悅。

但現在只覺得不悅。

因為江月白說話時連眉頭都沒有輕蹙一下:“只要你現在收手,放過滄瀾門和無辜修士,我什麽都答應。”

穆離淵眉眼陰鶩地盯著對方,胸腔裏好似有巖漿炸開,燒得心口作痛。

為了救這些不值一提的螻蟻,北辰仙君可以傾盡所有。可當年他滿懷希望地等著師尊來救的時候,江月白只給了他撕心裂肺的背叛。

過往每一件事都在殘忍地提醒他:在對方眼裏,他連一個螻蟻都不如。

“好。”沉默半晌,穆離淵擡手打了個魔焰,空中凝結出了巨大的傳送陣虛影。

穆離淵的嗓音暗啞到近乎無聲,緩緩說:“還望北辰仙君,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