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困境深(第3/4頁)

天道空渺的嗓音在笑:

“只用向我說一句‘我輸了,不再當英雄了’,遊戲就結束。”

“人間覆滅不妨事,你繼續做你的逍遙仙。”

掌控者可以施舍,但那不是恩賜,只是一種愉悅——這種愉悅只存在於渺小者不挑戰自己權威的前提裏。

如果這個前提覆滅,那麽施舍就要變作嚴懲。

江月白捂著心口緩緩半跪在地,垂下頭,大口喘著氣。

什麽話也沒說。

四周搖晃的幻景變幻著,越發恢弘龐大,地上波光蕩漾的水面綻開一圈圈花紋。

淡紫色的花瓣落在淺金色的水裏,像無數小船漂浮在仙海。

震撼人心的壯觀奇景。

似乎是天道面對這個已然身敗卻嘴硬的挑戰者,展現出最華麗也最殘忍的一道致命考驗。

淺金色的河流匯集,花瓣飛旋。

仙海岸邊出現了一棵搖曳著的紫藤花樹。

樹下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江月白不想再看,直接掐了破障劍訣,可忽然眉頭微皺。

這人的身形他很熟悉。

......小淵?

江月白用力深呼吸,撐著劍站起身,步履艱難地走近紫藤樹。

穆離淵長發散亂地躺在花瓣堆裏,沾水的長睫貼在臉上,仿佛蹂|躪出的墨痕,渾身被鎖鏈捆著,到處都是滲血的傷口。

江月白還沒反應過來,波濤翻滾的仙海浪潮猛然高漲,將樹下人完全淹沒。

整具身體開始在仙水的腐蝕下漸漸融化!

淺金色的水霧滲進被鎖鏈捆綁的身體,衣衫崩裂,皮肉綻開血口,甚至能聽到骨骼碎裂化開的聲響。

最先碎裂的是手指和手臂,而後是身體,皮膚在水裏融化,骨肉四分五裂......

穆離淵垂著的眼睫下淌下了血淚,淺金色的仙海被大片的血染作了淡粉色。

江月白怔住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殺人手法!

這甚至已經不能用“殘忍”來形容。

而應該用“血腥恐怖”來形容。

——這幾乎是活生生的肢解。

“看看你們的曾經吧。”

天道的嗓音帶著旁觀者的冷漠,也帶著難以察覺的微笑——面前人的震驚失神,足以說明這幅幻境的逼真程度與傷害威力很符合預期,

“你就會明白,他為什麽一句不提從前。”

“小淵......”

江月白顧不得這是幻境,也顧不得觸碰幻景會讓自己入障,直接把人抱進了懷裏。

然而懷裏的人因為這個被抱起的動作,渾身的傷口都瞬間開裂得更多,四處都在流血。

江月白不敢動了。

懷裏人受了這樣恐怖的傷,卻沒有死,還在不停顫抖。

江月白想要抱緊他,卻一點力氣都不敢用——這具身子現在極度脆弱,稍稍的力氣都會讓那些恐怖的傷口裂得更多。

江月白滿手都是融化碎裂的血肉,口鼻充斥著濃郁的血味,他心頭一片空白,一時竟手足無措。

“害怕什麽,這都是你的傑作啊。”

天道饒有興致的嗓音裏增添了一絲難以掩藏的興奮,仿佛對江月白的反應十分滿意:

“你當年就是用這樣殘忍的手段一點點將他折磨至死的。”

“為了煉出一把劍。一把能贏過我的劍。”

“他忍著痛撐到生命最後一刻,只為讓你順利地煉出那把斬天之劍......”

“哦不,應該叫它,離淵,因為它是這個名叫離淵的人鑄成的。”

“別......”江月白顫抖地說,不知是說給誰,“別這樣......”

穆離淵的衣衫全被血水浸透了,江月白感到抱著的人快要不成人形。

風聲呼號,天道的嗓音隨之徘徊,但江月白已經聽不清任何聲音,只能聽到懷裏人因為強忍痛苦而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天道已經不再掩飾笑聲了,那些笑聲化作了鋪天蓋地的風雨哀嚎。

江月白對這個人動了感情,那這道考驗他便注定過不去。

只能深陷這個昔年的夢魘。

最後被幻境蠱毒慢慢浸入心脈,

在極致悲傷的痛苦中慘死。

江月白左手抱著人,右手握著劍,是一個狼狽半跪在地的姿勢。

他攬著的人後背逐漸化成了血水,衣衫在江月白手裏癱軟。

可艱難斷續的心跳仍在。

江月白右手緩緩抓緊了劍柄。

手背崩起的青筋染著血,顯得這雙指節修長的手有一種消瘦狼狽的淒美感。

長劍猛地穿身而過——

濺了江月白一臉血!

江月白出劍又狠又快。

一劍替懷裏的人結束了痛苦。

斷續的呼吸聲戛然而止——

懷裏的人向前倒,靠在了他肩膀。

周圍仙海蕩漾花瓣搖曳的幻景,在這一劍裏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