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太平年(第3/6頁)

天道“江月白”微微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可一道溫熱的血從口中流了出來。

這怔愣震驚的一瞬間,

他恍惚明白了江月白那句“蟲子與手”的意義。

......他要被毒蟲的這一口咬死了。

“你流血了......”江月白從半跪著的姿勢仰起頭,滿身是血地說,“你輸了。”

“我流血,你流了更多。我死了,你也必死無疑。”對面的“江月白”面色已經煞白,說話時另一側唇角也開始滲血,可臉上仍然極力維持著高高在上的欣賞表情,“兩敗俱傷,沒有贏家。”

江月白的身體已經爛到了不堪入目的程度,白衣通紅,成了血衣。

“是麽。”江月白唇縫間湧滿了血沫,可開口的嗓音卻是平靜淡然的,不再有分毫重傷之人的顫抖了,甚至輕笑了一聲,說,“我不這麽覺得。”

對面天道“江月白”不說話了,劍傷擴散,他的身體其他地方也開始慢慢地滲出細血。

只用微紅的眸光緊緊盯著江月白。

江月白身體的每一寸都染著血,完全成了血人。

可血人卻穩穩站起了身。

心脈重傷而導致的淤紫斑塊一點點從江月白的脖頸上淡化消失,

經脈斷裂後手臂手背崩開的血口也都一點一點愈合,

丹府籠罩著的濃郁幻毒黑霧在風裏飄散......

江月白在萬千雙震驚眼睛的目光裏輕聲說:

“回來。”

遠方的劍受到召喚,從山巒裂縫中猛然掙脫,掉頭原路直直飛回——

又一次兇猛地將天道胸膛洞穿的傷口重復貫穿!

而後穩穩落回了江月白手中。

濃稠的鮮血飛濺得到處都是。

天道“江月白”的胸膛留下一個恐怖的血洞,湧出源源不斷的血和碎肉。

而江月白胸口的劍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飛速恢復得完好如初!

只剩下衣擺不辨真假的血漬。

遠方傳來驚訝的喊叫與歡呼,透過厚重的屏障,從隱隱約約變為逐漸沸騰。

江月白很隨意地轉了個劍花,橫劍身前,左手以指拭劍——血痂與汙泥掉落,劍鋒寸寸恢復光華流轉的雪白!

難以壓制的劍氣在曠野飛旋著,與持劍之人一樣,帶著無法磨滅的輕狂與張揚。

狂風掀起江月白的衣袍與長發。

從容又自信的眼睛與昔年意氣風發的少年時分毫未變。

這個人從未被蒙上過灰塵。

“怎麽樣,”江月白的眼神是輕蔑冷然的,語調是淡淡的笑,“我的表演,好看麽。”

方才震顫山河的一劍威力無窮。

但沒有這句話更威力無窮。

天道“江月白”看著這一切,臉上表情慢慢變化,由不解變為驚異,又從驚異變為恍然......

最後化成了憤恨。

這不是江月白喪命的終結場。

而是江月白邀請他走入的終結場。

江月白竟然騙著他演了一出好戲!

騙得他以為勝局已定,

騙得他真身化形現身接劍,

騙得他遲遲不出手,想要享受對方率先自傷而亡的美景。

困局是困局。

是江月白在他的困局裏又設的困局。

江月白承受不住穆離淵的死而心脈崩裂是表演......

接受不了數千年故人生離死別而身中蠱毒是表演......

假裝被騙前來狂風幻境以劍定風是表演......

在摘星台上流露出的意亂情迷也是表演......

不——

或許更早。

從江月白籌謀用山河器庇護眾生開始。

江月白根本不想用山河器拯救蒼生,而是用拯救蒼生的幌子引天道誤會他還是那個重情重義的慈悲者。

上一次的天劫江月白要攔億萬人的命劫,惹怒了天道,他當然知道做什麽最能又一次惹怒上蒼,吸引到以為窺破他破綻的天劫。

“萬千蒼生的性命都能被你當做誘餌......”天道憤怒嘶吼,“拿他人做棋子,你還有什麽資格自詡拯救蒼生的聖人!”

“只論成敗輸贏,不論手段。”江月白的表情淡淡的,這種淡然在這樣的場景裏平添一絲傲慢,“當然,輸給我的人,都可以發表一下遺言。”

“不可能......”天道化出的身體在流血,真身的心臟也在流血,重復著,“我不會感覺錯的......”

“難道你的感情也能偽裝嗎?!”

天道能看破這世上所有人心,他分明清晰地感到江月白面對那些慘烈的景象時,心裏慌張震驚悲傷的感情不是假的,怎麽可能在那些痛苦至極的情緒裏,心神分毫無傷?

江月白一直是個沒有軟肋和破綻的人。

所以當天道感知到摘星台上那一夜江月白心裏的感情時,才終於確定了這場遊戲的規則——用穆離淵的死來殺死江月白,這是致命的、萬無一失的、讓對手湮滅得徹底的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