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紅袖招(第2/4頁)

柳韶真放下手臂,轉身往樹下走去。

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一大片吸氣聲和驚呼。

他一愣,回過身。

只見江月白原先站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

他擡起頭,看到高山之上巨石崩裂!

炸碎的山石掀起了瀑布,像是一場漫天傾盆大雨!

太殘暴的奪寶方式了。

原先懸崖上已經有了勝者,那是多輪角鬥後留下的贏家——鷹鉤鼻的鼻尖滴落著血和汗,顯出幾分異域狂野的殺氣。

這人叫景馳,傳聞是久居沙漠深處古老王室的後人,因為有家族遺傳的心疾怪病,所以前來爭奪能醫心疾的奇花淩霄畫雨。

連殺了數人之後,景馳已然把花握在了手裏。

可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竟然從天而降,直接將懸崖都削平了!

景馳毫無防備,腳下一空,仰身翻落——

呼嘯的急風提醒著他在急速下墜,更告訴著他摔落谷底屍骨粉碎的可怕結局。

碎石擦破了他的身子,渾身流血的生死瞬間他極度憤怒。

甚至快要發狂。

惡狼般的怒吼混在山石崩裂水瀑傾瀉的巨響裏。

仿佛不甘的嗚咽。

“噓——”

他後腰忽然一緊。

“小聲些,”攬住他的人在他耳邊輕聲說,“別把花嚇枯萎了。”

景馳在錯亂的呼吸裏聞到淡淡的冷香。

才反應過來自己落在了一個略顯冰涼的懷抱。

這幾乎是一個溫柔的擁抱。

江月白攬著他回了個身,落地時單膝跪地。

景馳半躺在江月白的膝蓋上,有些發怔。

遠方人群的驚呼、飄揚的山石碎屑、傾落的滔天水瀑......都在擾亂著他的五感,讓他感到混沌暈眩——

水霧順著江月白的眉眼走過極為蜿蜒的一筆,

而後落在了景馳的眼睛裏。

近在咫尺的面容在視野裏晃蕩著融化開。

這種感覺極為奇異,

像是他在大漠的黃昏望到遠方的幻美蜃景。

景馳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

甚至把自己來此地是為了什麽也忘記了。

江月白垂眼看著他,語調極端輕且冷淡地說了一句:

“你好重啊。”

景馳還沒反應過來。

摟著他的人已經起身離開了。

江月白飛身掠過擁堵的人群,單手提起站在旁邊發呆的穆離淵,利落地翻身上馬——

從驚呼四起的人山人海中疾馳而出!

柳韶真連忙也打馬跟上。

“沒被嚇到吧?”江月白的嗓音裏有微微的喘息和淡淡的笑意,對身前的穆離淵說,“運氣不錯,來雲山一趟,小草和小花都有了。”

這是意氣風發的一句話,

隱藏在淡漠裏。

讓穆離淵想起自己逆行時光卷軸時,在攬月亭下見到的射月少年——驚才絕艷的一劍之後,江月白只對著萬千雙傾慕的眼睛露出了一個淡笑。

那是極其含蓄又極其張揚的笑。

迎面是春風,背後也是春風。

穆離淵的心跳在狂亂的風聲與馬蹄聲裏一起錯亂著。

明媚的,冷淡的,狂傲的,隱忍的,勾魂奪魄的,拒人千裏的......

穆離淵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拙劣的畫師,這一生都在拼命用著世間最奢侈的顏料去塗抹,卻怎麽都畫不出江月白真正的神韻。

......

淩霄畫雨名花有主。

江月白成了方圓幾百裏都在傳頌議論的風雲人物。

一騎紅塵踏破雲山柳溪的春雨!

劃出了一筆書畫中才有的“滿樓紅袖招”。

再進鳴鳳樓的時候,花紅柳綠一起簇擁上來。

擠得穆離淵連江月白的背影都找不到了。

真是要把他氣死了。

柳韶真艱難地替江月白擋著身旁人:“哎哎!淩霄畫雨名花有主,你們圍著的這位也名花有主了啊,別動手動腳。”

周圍的人都不甘心:“怎麽可能?從沒聽說過岱公子婚娶啊!”

柳韶真挑眉:“心有所屬也是名花有主的一種啊。”

“心有所屬”幾個字聽得穆離淵心在滴血。

他好想見一見江月白心裏惦記的那個人。

又怕見到那人會忍不住殺了。

江月白說還想聽昨晚那出戲。

鳴鳳樓全班人馬連忙去後台上妝準備。

一曲落幕,江月白依然出手非常大方。

把柳韶真帶出來的銀錢全部打賞了。

“拿我的錢瀟灑,”柳韶真喝了酒的臉微紅,“我要記你一筆。”

“你我之間,何必算那麽清。”江月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了身,對身側的穆離淵輕聲道,“走了。”

最後一壺酒是菊花秋。

入口是清苦,細品卻回甜。

柳韶真咽了這口酒,覺得江月白那句話和酒一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