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再相見(第2/3頁)

這下好了,男人死了,錢也沒了。

她坐在溝邊思考一番,要不再上山把那耳環拿來?宋婉手上還套著個金鐲子呢,走運沒被鬼子掏去。應該值不少錢。

隨即,她捶了自己一拳頭,心裏罵了聲:死人的東西都想,做個人吧。

渾身上下就剩一把何長志送的刀,上頭鑲了塊寶石,怕是賊人不識貨,才沒一同順走。雖然這是在山寨留下的最後一件東西,雖然何灃死了,雖然,她對他動過心,可情懷不能讓她飽腹、活命。

謝遲毫不猶豫地將它當掉,換了點錢。

鎮上不少日本人,謝遲不敢明目張膽到處跑,那日宴席日本頭子見過她,她得趕緊離開。

現在謝家不要她,何家被滅門,蘇州是唯一的希望了。

時運不好處處倒黴,致安畫院關門了,楊知致舉家搬遷。謝遲又白跑一趟。

可車到山前必有路,謝遲遇上一個老裁縫,要去上海開店,正好缺個學徒,她沒什麽更好去處,便跟著去了。

她不想在一條路上扛死,畫畫相對來說還是虛無縹緲的事,沒有名氣,畫賣不好,倒不如多門手藝,也好謀生。她白天跟著老師傅學裁衣服,賺些微薄的薪水,晚上回去接點小畫單子賣,日子逐漸好了起來。

那日,老師傅讓她跟著小廝去給一家主人上門量身。是個風趣的富太太,不停地與她拉呱。謝遲不喜歡聊天,僵硬地配合答話。幾個回合下來,太太覺得她無趣,便閉了嘴。

量完身,太太讓她自行離開,沒讓仆人領著。

從走廊過,謝遲注意到墻上掛著許多畫,她多看了幾眼,最終佇立在一副半尺的油畫前。

“喜歡?”

謝遲聞聲看去,廊頭立著一位戴著眼鏡的青年,氣質好,長得十分斯文。謝遲頓時想起薛丁清來,文化人的儒雅勁還真是大差不離。她並沒有驚慌,與他淡淡道,“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

肖望雲看向她手裏提的箱子,“你是來給我母親量身的?”

“是的。”謝遲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畫,“這是新現實主義?”

“你懂畫?”

“看過一些畫報,略懂一點。”

“會畫畫嗎?”

“會,不過我畫的是國畫。”

“怎麽改行做這個了?”

“畫技不精,難糊口。”

肖望雲微笑著走近,“我幼年學中國畫,後來轉西畫。”

“現在不是流行中西融合嘛,你的畫裏有幾分意思。”

“我以為你們純國畫會反對這種。”

“還是要與時俱進的,這是藝術與文化發展的必然階段,繼承和創新同等重要。”

“我還有些畫,有興趣評鑒一下?”

謝遲目光平淡地看著他,“芻蕘之見,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肖望雲沒攔她,“那下次見。”

謝遲朝他禮貌性點頭,便離開了。

後來,肖望雲親自來裁縫店取衣服,兩人再次見面,漸漸熟悉起來,常一起切磋畫藝。再後來,肖望雲去中+央大學任教,謝遲跟著他一起去南京,開了一家裁縫鋪。兩年後,肖望雲被調到北平藝專,而謝遲就一直留在南京。

距上次見面,已近半年了。

得知謝遲要來,肖望雲很早便等在車站。

火車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謝遲拎著兩個大箱子出來,肖望雲一見她立馬迎上去,“來了。”

“嗯。”

他接過她的箱子,“這麽重。”

“塞滿了團線。”

肖望雲笑了笑,“半年不見,清瘦不少。”

“那你得請我好好吃幾頓。”

肖望雲帶她去了旅店住下,一路風塵仆仆,來不及喝一口水,謝遲便打開箱子,給他看一堆捆線,“你記好了,除了紅色、黑色和黃色,其他裏面都是空的,如果偏巧被查到,能跑就跑。”謝遲蓋上箱子,“這次數量多,小心點。”

“放心。”

“我先送出去,幫你叫點吃的,等我回來晚上再帶你出去。”

“好。”

肖望雲轉身要走,謝遲叫住他,“慢點走,小心,救命用的。”

他笑了起來,“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謝遲坐到床上,向後倒去,“去吧,我先睡一覺,累死了。”

“晚點見。”

……

謝遲來過北平兩次,沒聽過這裏的戲。

與他們一道來的,還有肖望雲的朋友,叫姜守月。乍一看,這兩人的名字還有些般配。

一台戲唱完,姜守月起身,“我去後面打聲招呼。”

肖望雲柔情脈脈地看著她,“去吧。”

謝遲見姜守月離開,抿了口茶,抵了他一下,“她喜歡你。”

肖望雲頓了良久,“哪種喜歡?”

謝遲挪開目光,看著座上的人們,“裝什麽傻。”

“何以見得?”

“都說藝術家解風情,你倒是一點也不上道。”謝遲斜睨他一眼,唇角微翹,“真沒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