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夫君(第2/3頁)

宋令枝慢悠悠在紙上落下一字,“我若是連這都做不好,豈不辜負了祖母素日待我之心?”

且姜氏本就不喜自己,便是宋令枝此刻拿出上千張大字,她也不會誇自己一字。

白芷和秋雁眼中光亮霎時消失殆盡,訕訕低下眼眸。

秋雁踟躕:“那姑娘……還寫嗎?”

“當然。”宋令枝不假思索,“方才那魚丸雞皮湯還在嗎?”

白芷忙忙端了過來,伺候宋令枝用膳:“這會子夜深,姑娘莫吃多,小心積食。”

更深人靜,蒼苔露冷。

天色將明未亮之時,宋令枝終抄完三十張大字。手腕酸脹,白芷拿了熱手帕捂著,方覺好些。

宋令枝聲音懶懶:“白芷,我先歇會,倘若母親……”

正說著話,忽見院外響起小丫鬟急急的一聲:“——夫人!”

緙絲屏風後,宋令枝垂手侍立在一旁。

姜氏一身鏤金百蝶穿花牡丹紋錦襖,雍容華貴端坐在書案後,素手纖纖,輕翻過案上的雪浪紙。

字帖多是昨夜臨的,宋令枝心神不寧,一面擔心姜氏看出,一面又提防姜氏問自己的功課。

難得,不見姜氏道自己半句不是。

姜氏淡然起身,月白羽紗鶴氅曳地:“隨我去佛堂。”

宋令枝不明所以,福身道了聲“是”。

佛堂內。

檀香繚繞,姜氏一手握著犍稚,輕敲木魚。

鐘聲古樸悠遠。

宋令枝跪在蒲團之上,仰頭觀音像仁慈慈悲,普渡眾生。

藏香氤氳,佛堂不比臨月閣,只角落放著一個小小的銀火壺。

冷意漸生,宋令枝攏緊肩上鶴氅,只覺眼皮沉沉。

視野之內,姜氏身影逐漸模糊。

……

“姑娘、姑娘?”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白芷提裙,悄聲輕推宋令枝,她手上抱著一個精致鎏金琺瑯手爐。

手指無意碰到宋令枝手背,白芷唬了一跳:“姑娘的手怎的這般冷?”

話落,忙忙將手爐遞與宋令枝:“夫人不在,姑娘先將就用用。”

白芷壓低聲,半跪在宋令枝身側,湊至她耳邊低語:“奴婢已讓人出門去尋老夫人了,姑娘再忍忍。”

宋令枝蹙眉:“好好的找祖母作甚?”

白芷:“奴婢悄悄找春桃打聽,方知夫人是因姑娘的功課生氣。”

宋令枝了然:“母親是惱我近日懈怠?”

白芷咬唇:“倒不是因著這個。”白芷欲言又止,眼眸低垂,滿臉愧疚不安,“說來卻是奴婢的不是,昨夜魏子淵臨的那幾張帖子,叫奴婢混在書案上。想來夫人是看出來了,錯怪了姑娘。”

魏子淵跟在白芷身後,也隨之跪下。他說不了話,只叩首跪地。

白芷著急:“姑娘,此事是奴婢疏忽……”

宋令枝不以為然:“罷,便是沒那帖子,母親問起我的功課,也是要生氣的。”

比起磕磕絆絆、頂著姜氏嚴厲的凝視背《論語》,倒不如在佛堂跪得自在。

她只氣姜氏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便將罪名叩在自己頭上。

白芷:“夫人不在,奴婢先扶姑娘回屋歇息……”

宋令枝:“不行。”

她還沒等來祖母為自己主持公道,若是此刻回去,她這半個多時辰便是白跪了。

白芷憂心忡忡:“那姑娘想吃什麽,奴婢悄悄讓人送來。”

宋令枝有氣無力:“想吃紅燒兔肉。”

城西楊家鋪子的紅燒兔肉做得極好,肉香不柴,汁水飽滿。

白芷為難:“姑娘,這是在佛堂。”

在佛堂吃葷,可是大忌。

宋令枝笑:“我自是知道,隨口說說罷了,你……”

話猶未了,忽見魏子淵擡首。

香煙錦障,燭光搖曳,映在木地板上。

魏子淵伸手在地板上寫字:我有法子。

.

藏香又短了一截。

窗外下著鵝毛大雪,雪珠子漸漸。

魏子淵披著雪色,手上提著一個十錦漆木攢盒,步履匆匆。

見他如約而至,宋令枝大吃一驚,面露錯愕之色。

她輕聲笑:“你怎麽真來了?”

石青長袍上沾染著寒氣,擔心宋令枝受寒,魏子淵在銀火壺前稍站片刻,撣去肩頭落雪,方悄聲踱步至宋令枝身前。

宋令枝眉眼彎彎,擡首望向觀音像:“這可是佛堂,你若真的……”

一語未了,十錦攢盒忽的被人揭開,映入視線的,是十來個如白玉瑩潤的白兔團子。

宋令枝倏然一怔,隨即勾唇笑出聲,宋令枝哭笑不得:“虧你想得出這法子。”

那白玉兔大小不一,或蹲或跑,栩栩如生。

盥手畢,宋令枝揀起一塊,淺嘗一口:“還不錯,

只是廚房何時也會做這……”

話音未落,忽聽院外一陣喧囂,宋令枝忙不叠將攢盒遞與魏子淵,示意他往偏室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