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好似聽見宋令枝一聲又一聲的“殿下”(第2/3頁)

魏子淵不言,只一瞬不瞬盯著宋令枝的手背瞧。

厚厚的一層藥膏抹著,觸目驚心。

魏子淵眼圈泛紅,眼眸低垂,一言不發。

秋雁掀簾進屋,瞧見他柱子似的杵在門口,推著人上前:“你站這作甚?”

見魏子淵望著宋令枝手背,秋雁壓低聲:“熱茶不小心灑了……”

魏子淵皺眉:怎麽灑的?

他明明記得,宋令枝今日去了書院念書。

秋雁:“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盤,當時屋裏就嚴公子和白芷姐姐……”

魏子淵眼眸睜大:嚴公子怎麽會在?

秋雁了然:“你還不知道罷,嚴公子就是姑娘的新夫子……”

話猶未了,猩猩氈簾被人挽起,白芷踱步進屋,眼周尚有未幹的淚珠。

秋雁憂心忡忡,擡手幫忙拭淚,她低聲:“老夫人可曾說你什麽了?”

白芷笑著搖頭,強顏歡笑:“老夫人為人寬厚,怎會說我什麽,不過是讓我盡心伺候罷了。還說姑娘這幾日不便出門,讓收拾書房出來,好讓嚴公子每日……”

宋令枝瞪圓雙目:“他來做什麽?”

白芷輕聲:“嚴公子說,他每日到臨月閣教姑娘文章,讓老夫人不必掛念,教書這事他既然已應允……姑娘、姑娘你去哪?好歹披身鶴氅再走!”

綿綿細雪灑滿小路,宋令枝提裙穿過遊廊,幸而沈硯並未走遠。

聞得身後宋令枝的聲音,沈硯疑惑轉身。

院中,青縐油紙傘緩緩擡起,最先入目的,是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

沈硯臉上無多余的表情,只淡然望向廊檐下的宋令枝。

少女一身藕荷色錦襖,許是方才跑得急促,宋令枝氣息未穩,左手起了一圈燙泡,她著急:“等等——”

雪珠子從天而降,無聲飄落在二人中間。

眼前忽的恍惚,沈硯雙眉稍攏,眼前的一幕好似見過。

彼時也是滿天大雪,宋令枝雲堆翠髻,一手提著漆木攢盒,受傷的手背藏在身後。

單薄身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婢女撐傘站在宋令枝身側,為她不值:“這都幾時了,殿下還沒議完事。主子,我們還是回去罷,您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這天冷,您的手還傷著……”

話音未落,眼前的槅扇木門忽的被人推開,一人眉目清冷,自書房走出。

宋令枝眉眼彎彎,笑著迎上去,暗花細絲褶緞裙曳地:“殿下,這是我熬的梅花乳鴿湯……”

只可惜那人並未朝她投去一眼。

銀霜籠在男子肩上,沈硯面無表情,徑自從宋令枝面前越過。

他直接無視了。

……

“嚴……先生。”

少女焦急聲音驟然在耳邊落下,沈硯堪堪回神,他不動聲色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思緒。

宋令枝奔至她身前,冰肌瑩徹,金鑲紅寶石映著無盡雪色。

宋令枝福身:“聽聞先生每日欲到臨月閣授課,學生不才,不敢叨擾先生,還是等學生手傷好了,再……”

“無妨。”

沈硯冷聲打斷,他臉上仍是淡淡,“我不喜半途而廢。”

宋令枝還欲多言,那抹月白衣袍已然不耐,越過自己。

烏皮六合靴踩過雪地,沈硯擡腳,穿過影壁出了月洞門。

雪色融融,模糊了沈硯頎長身影,袍衫上特有的檀香也漸漸融在冷風中。

耳邊風聲鶴唳,似有人前往臨月閣,沈硯只依稀聽得一聲“賀公子”。

劍眉稍攏,沈硯只朝身後輕瞥一眼,嶽栩當即了然,他漸漸放慢腳步。

……

約莫過了一炷香,嶽栩方重新出現在沈硯院中。

院落白雪皚皚,偶有幾株紅梅搖曳,迎風而動。

沈硯坐在榭中,四面金漆藤紅漆竹簾低垂。

長條案幾上鋪著紅氈,上面供著各色茶筅、茶盂。

沈硯擎著一官窯五彩小蓋鐘,輕抿一口。

宋家果真是富商之家,待客的茶葉,都是上等名茶,便是宮中的貢茶,興許還比不上。

嶽栩垂手侍立在一旁,緩聲道:“主子,那賀公子只是為宋姑娘送去了黃魚湯,並無異樣。”

沈硯手指輕頓:“只是送了魚湯?”

嶽栩點頭:“是,屬下親眼所見,絕無半點虛假。”

沈硯仍盯著他,不語。

嶽栩一頭霧水,無奈之下,只能低頭,一字一字轉述宋令枝和賀鳴的談話。

無非是宋令枝謝賀鳴多心,又驚訝黃魚湯是賀鳴親手所煮,而非經丫鬟之手。

“宋姑娘還說,若是黃魚淋上金華豆豉,魚湯定更加鮮美……”

嶽栩皺眉,努力回想宋令枝方才所言。

五彩小蓋鐘輕擱在茶盤上,沈硯一手握著茶筅,那只手骨相極好,修長勻稱。

聲音輕而緩,似院中落雪。

“堂堂宋家嫡女,竟也擅鍋灶之事?”

前有紅煨鰻魚的方子,今有黃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