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水再一次淹沒了宋令枝(第2/3頁)

她悄悄挪至宋令枝身側,聲音低低,只兩人能聽見,“姑娘這紙鳶,算不算和賀公子雙宿雙……”

話猶未了,秋雁腦門挨了一記敲打,宋令枝笑瞪人一眼:“再亂說,明兒你就去院子灑掃,也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

轉身去尋賀鳴,倏地卻見不遠處水榭晃過一道月白影子。

宋令枝欲細看,那身影卻隨著春日不見,好似方才只是自己的錯覺,只余五線盤花簾在風中搖曳。

秋雁還在請罪,宋令枝拽住人:“嚴……”

她想問沈硯今日可在府上,適才那道月白影子,著實像極沈硯。轉念一想,又覺自己實在異想天開。

沈硯那樣的性子,怎會遊江賞春。

秋雁一頭霧水:“姑娘……”

宋令枝搖頭,只道自己想多了。

……

天色漸黑,已是掌燈時分,江邊兩岸系著各色花燈,映著江面熠熠生輝,照如白晝。

宋令枝扶著白芷的手上了畫舫,竹板晃悠,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白芷輕聲笑道:“姑娘慢些,仔細摔了。”

宋家的畫舫,自是比旁人的奢靡精致,就連小花窗也鑲嵌寶石。

珠簾繡幕,寶玉爭輝。

地上鋪著狼皮褥子,踩上去倒也松軟。

隔著楹花窗子,只聞絲竹之聲悅耳,伴著水聲潺潺。

岸上有人放天燈,一盞盞天燈似明星點綴夜幕。

宋令枝和白芷要了筆墨來,又命人取來天燈。

天燈為祈福所用,宋令枝的字還不能見人,且賀鳴又是寫得一手好字。

宋令枝一手提著玻璃繡燈,不讓賀鳴跟著,只身往甲板上走:“我去去就來,賀哥哥在房間等著我便是。”

白芷抱著筆墨,隨宋令枝行至甲板之上,她憂心忡忡:“姑娘,真不用奴婢伺候?”

宋令枝笑著將人往回推:“不必,我一人足矣。”

畫舫裏裏外外都是宋家的奴仆婆子,宋令枝唇角挽起:“今夜有焰火瞧,你如今隨秋雁上飛廬去,定能瞧見。”

白芷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離開。

三盞天燈,一盞為宋老夫人,一盞為遠行的父親,剩下一盞……

宋令枝握著狼毫,巴掌大的一張小臉映著燭光,踟躕不定。

祖母今日喚她和賀鳴出門賞春,想來也是看好賀鳴的。依理,剩下的一盞,該是求姻緣才是。

狼毫握在手心沁出汗珠,宋令枝卻並未寫下一字。

猶豫不決之際,忽見身後黑影湧出,細細長長的一道。

宋令枝嚇得直起身,狼毫掉落在甲板上,濃墨泅濕一片。

白芷雙手捧著軟毛織金錦披風,不為別的,只為宋令枝方才所為唬了一跳。

她忙忙俯身撿起筆,又將披風籠在宋令枝肩上,白芷不覺好笑:“姑娘這是作甚?好端端的,倒是嚇了我一跳。姑娘畏寒,奴婢不過瞧著夜深,給姑娘送披風來罷了。”

宋令枝也覺自己杯弓蛇影,笑道:“我才看見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誰想竟然是你。”

春寒料峭,夜裏起了風,經白芷一說,宋令枝果真覺得身上冷颼颼。

她笑著攏緊身上的披風:“我還差一盞天燈未放,待放完便上去找你。”

白芷福身應了聲“是”。

……

月影橫窗,江水瀲灩,絲竹不絕於耳。

最後一筆落下,宋令枝眉眼彎彎。

長條案幾上供著一方小巧的青花十八應真香爐。

香煙氤氳,是秋雁剛調好的熏香。香氣沁人心脾,宋令枝喜歡得緊,也帶了兩塊香餅在身上。

前兩盞天燈已飄至空中,宋令枝俯身,自地上欲端起最後一盞。

火燭點燃,明亮燭火映在宋令枝一雙澄澈眸子中。

空中似乎多了一股冷淡的檀香,宋令枝雙眉攏起一股不解:“白芷,你何時……”

一語未終,倏地一陣天旋地轉,她整個人直直被推進江中。

徹骨的江水湧上口鼻,幾乎要將宋令枝吞沒。

肩上的披風沾上水,如同秤砣一樣,一點點拽著宋令枝往下墜。

“救……”

眼前漆黑一片,漫天的江水爭相恐後闖入口鼻,宋令枝雙眼睜不開,只能憑著直覺,拼命朝前伸出手。

“救、救命……”

江水湧過,蓋過宋令枝頭頂。寒意侵透四肢,前世的陰影壓在心口,宋令枝本就畏寒,此時只覺如墜冰窟。

水面漣漪漸起,雙腳踩不住江底,宋令枝使勁朝前蹬,還差一點,再往前一點,再一點。

——抓住了。

眼睫沾上江水,宋令枝艱難睜大眼,試圖看清自己抓住的是何物,死裏逃生的喜悅尚未湧出。

倏地,那一角衣袍緩緩從手心滑落。

那人居高臨下站在甲板之上,燭光躍動,宋令枝只來得及瞧見一抹月白的影子。

江水再一次淹沒了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