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過來,替我更衣。(第3/4頁)

青煙未盡,宋令枝伏在榻上,顯然熟睡過去。

聞得動靜,方緩緩擡起秋眸。一雙杏眸水霧氤氳,睡眼惺忪。

青杏一張臉變幻莫測,難看至極。

宋令枝聲音慢悠悠:“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青杏莞爾一笑:“姑娘謬贊了,奴婢只是……”

宋令枝一手撫額:“我這人蠢笨,記不住,勞煩你多說幾回,省得我笨手笨腳,惹了殿下不快。”

青杏瞳孔驟緊,低頭,騎虎難下。

她剛剛可是足足說了半個多時辰。

宋令枝如今正得沈硯歡心,青杏也不敢造次,硬著頭皮,又將府上分規矩道了一遍。

榻上,白芷手執美人錘,輕輕為宋令枝敲打。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青杏口幹舌燥,面上也不如先前那般坦然。

悄悄擡眼往上瞧,宋令枝雙目輕閉,不知是否還在聽她講話。

青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事到如今,她若是看不出宋令枝是故意為難自己,那真真是愚昧蠢笨。

日落西山,將至掌燈時分,府中上下亮如白晝。

青杏氣紅臉:“姑娘這是存心為難……”

話猶未了,忽聽門外有人通傳。

沈硯回來了。

青杏當即紅了雙眼,泫然欲泣:“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在殿下身邊伺候,只是姑娘今日未免過分了些。”

淚如雨下,任誰見了,都當宋令枝是仗勢欺人。

沈硯剛踏進屋,遙遙先聽見一陣哭聲。懶得多看,越過青杏,長臂一撈,熟稔將宋令枝攬至懷裏。

骨節修長的手輕擡,掠過宋令枝鬢間的步搖。

他聲音溫和:“不是說不用行禮嗎,怎麽還起身?”

撫在素腰上的手臂強勁有力,不容宋令枝抗拒一二。

自沈硯進屋,宋令枝面上無一不是慌亂不安,誠惶誠恐。指尖輕顫,余光瞥見沈硯俊朗眉眼,宋令枝登時想起那夜在客棧的噩夢,想起沈硯捏著自己下頜,強.硬將那一碗碗藥汁灌入自己嘴中。

她哭過鬧過,也哀求過,沈硯卻仍不為所動,他只是面無表情看著宋令枝滿身的狼狽。

噩夢重現,眼前的沈硯和那夜重合在一處。

心慌意亂,宋令枝別過眼,避開沈硯的目光。

女子身影孱弱嬌小,落在他人眼中,只會以為宋令枝是因著青杏的胡言亂語,在同沈硯鬧別扭。

房中眾人齊齊垂眸,唯有青杏氣惱咬唇,俯首跪在地上,她仍是不甘心:“殿下……”

沈硯冷著臉往後退開半步,擁著宋令枝同坐在榻上。

青杏雙眼紅腫:“奴婢真不是故意冒犯姑娘,只是想著姑娘初來乍到,對府上不熟悉。殿下,奴婢……”

她聲音刻意壓低,一張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沈硯漫不經心:“你是……母後身邊的?”

青杏喜出望外:“奴婢之前確實是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殿下,奴婢真的無意……”

燭光搖曳,昏黃燈影在沈硯眉眼躍動,他不動聲色朝旁望去一眼,登時有人上前,不由分說拉走青杏。

青杏花容失色,鬢間烏發松散,口中嘶吼:“我是皇後娘娘的人,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殿下,奴婢真的對殿下忠心耿耿……”

榻上男子雙眼冷冽,無半點動容,扳指在他手中輕轉:“……吵。”

極輕極輕的一個字落下,當即有婆子上前,扯過布條塞在青杏口中。

滿院寂然,唯有樹影相伴。

不多時,似乎有淒厲之聲破空而出,那聲音尖銳淒冷,哭聲、咆哮聲、哀嚎聲混在一處,宋令枝不由顫栗,驚恐睜大眼望向窗外。

庭院幽森,只能望見樹影參差。

房中一眾奴仆婆子垂手侍立,人人戰戰兢兢,雙股戰戰。

少頃,一聲尖叫穿過夜幕,而後滿室安靜。

宋令枝心跳驟停。

秋雁和白芷顯然也唬了一跳,面面相覷。怕失禮,又忙忙低下頭,佯裝鎮定。

屋外腳步聲傳來,湘妃竹簾掀起,嶽栩拱手,進屋稟報:“殿下,那刁奴的舌頭已經割下……”

一陣惡心湧上心口,宋令枝如墜冰泉,手腳冰冷。

攬著她細腰的手指緩緩往上,最後停留在宋令枝脖頸。

許是常年拿弓射箭,沈硯指腹略帶薄繭。指尖溫熱,輕輕捏起宋令枝脖頸。

“……枝枝,惡心嗎?”

他聲音極輕,眉眼低垂,笑意不達眼底。

旁人見了,只當沈硯對宋令枝關懷備至,只有宋令枝聽出那聲笑的意味深長。

……宋令枝,惡心嗎?

……我惡心嗎?

那夜的陰影遍及周身,宋令枝身子哆嗦:“沒、沒有。”

她甚至連那兩個字都不敢道出,只一味搖頭否認,“沒有沒有。”

纖細單薄的脖頸落在沈硯手中,宋令枝忽的想起那只被鎖在牢籠之中的黃鸝。同病相憐,當時沈硯能面不改色折斷那只黃鸝,如今也能這般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