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宋令枝,你想死?(第2/5頁)
檐角下鐵馬晃蕩,敲碎一地的晨光。
宋令枝倚在榻邊,目光輕落在青紗帳慢後熟睡的沈硯臉上。
孟瑞半跪在腳凳上:“姑娘守了一夜,又受了驚,還是快些歇息罷。”
宋令枝嗓子幹啞:“……他、如何了?”
孟瑞曲膝跪地,緊攏的眉宇不曾舒展過半分:“幸好傷的不是要處,只是那劍刃淬了毒,能不能熬過去,就看……就看天意了。”
宋令枝無力跌落在榻上。
……
秋去冬來,一眾宮人遍身綾羅,衣裙窸窣,款步提裙,悄聲自廊檐下穿過。
乾清宮悄然無聲,靜靜佇立在冬日寒雪中。
昨兒夜裏下了大雪,今早起來日光滿地。
殿中鎏金琺瑯銅腳爐燃著滾燙金絲炭,溫暖如春。
白芷輕手輕腳挽起猩紅氈簾,悄聲步入殿中,迎面熱氣灼灼,凜冽朔風被拋在身後。
沈硯昏迷那會,怕宋令枝在宮中無人伺候,宋瀚遠又將秋雁和白芷送入宮。
如今過去一月有余,沈硯仍不見醒。
臨窗榻上倚著一人,宋令枝一手揉著眉心,眉宇間凝著淡淡的愁緒。
這些時日,宋令枝不是在窗前靜靜坐著,便是在沈硯榻前孤坐,有時是一個時辰,有時是半日。
白芷強挽起幾分笑意,端著熱茶,緩步行至宋令枝身邊,輕輕將漆木茶盤擱在案幾上。
“姑娘,昨兒下了好大雪,奴婢陪姑娘到禦花園走走罷?說起來,這還是今年寒冬第一次下雪呢。”
白芷強顏歡笑,“姑娘整日悶在殿中,怕不是得悶壞了。”
宋令枝笑著搖搖頭:“你同秋雁去罷,外面冷得緊。”
白芷輕聲:“那奴婢替姑娘關了窗子?姑娘身子本就弱,若是再吹著風染上風寒……”
宋令枝擡手擋住:“不必麻煩,過會冷了,我自己關上便是。”
白芷福身應了聲“是”,知曉宋令枝不喜旁人叨擾,又悄聲退下。
園中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宋令枝一身百蝶穿花纏枝紋錦衣,輕倚在青緞靠背上。
忽見窗外淅淅瀝瀝飄起雪粒子,仰頭張望,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
宋令枝趴在窗下,一手伸出窗外,接住了一手的冷白。
雪珠子在掌中化成冰水,冷冽徹骨。
朔風呼嘯,驚起一地的森寒冷峻。
天寒地凍,果真是冷得厲害。指尖輕顫,宋令枝一手抱著暖手爐,半邊身子探出窗外,想著將槅扇木窗掩上。
纖纖素手輕落在窗欞上,只一瞬,指尖立刻凍得通紅。
素手縮回袖中,隔著柔軟衣袂,宋令枝一手握住窗欞,往上一擡。
窗欞紋絲不動。
宋令枝凝眉,又往前移去半寸。
廊檐下守著的丫鬟眼尖瞧見,踱步欲往這邊走來。
宋令枝挽唇:“不必,我自己……”
倏爾,一人越過自己,輕而易舉將窗欞往上一擡。
槅扇木窗掩上,滿園的茫茫雪色皆被關在窗外。
落在眼前的那只手修長白凈,指骨分明。
宋令枝怔愣半晌,隨後木訥著側身,不可思議凝眸望著眼前之人。
沈硯近在咫尺,那雙漆黑瞳仁透亮平靜,宛若冬日湖面,悄聲無波。
“……沈、沈硯?”
紅唇闔動,宋令枝眼中滿是錯愕震驚,一雙眼珠子呆呆。
孟瑞日日為沈硯把脈針灸,所言之詞,除了天意,還是天意。
沈硯命數如此,再往後,宋令枝也不再過問一二。
只是日日看著孟瑞提著藥箱匆匆趕來,隨後又滿懷失望而去。
宋令枝早就不敢奢望,不曾想,竟有一日能等到沈硯醒來。
水霧在眼中打轉,宋令枝別過眼,忽而下了榻,扭頭就走。
沈硯一手將人攔在懷裏,手指攥著宋令枝的手腕,就像那日受傷後。
他嗓子喑啞:“……去哪?”
宋令枝聲音喑啞:“出宮。”
杏眸低垂,鴉羽睫毛覆在眼瞼下方,淚水氤氳著眸子。
宋令枝側身,賭氣一般:“回江南。”
耳邊落下低聲一笑,許是剛醒,沈硯聲音極啞,只笑一聲,胸腔立刻溢出好幾聲咳嗽。
他一張臉煞白如窗外雪,五臟六腑似扭曲在一處,心口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一次滲出血絲。
宋令枝當即白了眼,倉皇失措:“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去找孟老先生來……”
“不必。”
沈硯掩下喉嚨輕咳,抱著人坐在窗前榻上。
窗外雪花漸漸,鋪天蓋地落了一地。
宋令枝倚在沈硯肩上,目光下垂,輕瞥過他身前的傷口。
雖然結了痂,然那一夜的模糊血肉在她心中卻一直揮之不去。
宋令枝低聲哽咽:“你真的是個混蛋。”
沈硯照單全收,只笑:“……嗯。”
不冷不淡的表情徹底惹惱宋令枝,那一夜他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懷裏,也是這般淡淡承認自己所為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