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沈硯,你也是個蠢的(第3/5頁)

宋瀚遠往日能言善辯,也常和友人高談闊論,天南地北聊著。

可如今上首坐的是當今聖上,宋瀚遠自然不敢造次,拘謹坐在下首。

舞姬翩翩起舞,案後人人肅然,竟半點說笑聲也無。

屏風之後。

褥設芙蓉,宋令枝高幾前擺著的一應是她往日在家中喜愛的吃食。

宋老夫人擁著宋令枝,眼睛笑如彎月。

許是有下午姜氏那番話在,宋令枝一夜心不在焉,心神恍惚。

宋老夫人瞧出不對勁,揉著宋令枝雙肩道:“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如意?若是這金絲燕窩不喜歡,讓他們重做便是。”

宋令枝唇角微揚:“倒不是為著這個。”

隔著十二扇緙絲屏風,隱約可見前方人影綽綽,不時有蕭管之聲傳來。

宋令枝輕聲:“祖母,屋裏有點悶,我出去走走。”

宋老夫人向來疼愛宋令枝,聞言,豈有不應的理,又命白芷和秋雁好生跟著。

宋令枝婉言拒絕:“難得府上如此熱鬧,讓她們跟著去作甚?留在這裏聽戲曲豈不好,左右不過是在望仙閣,我又不走遠。”

宋老夫人知宋令枝有主意,也不強求,只讓人送了暖手爐來。

宋老夫人溫聲叮囑:“外頭冷得緊,莫要走遠了,去去就回來。”

宋令枝福身應“是”。

喧鬧落在身後,園中不知何時落了雪珠子,雪綻紅梅,宋令枝款步提裙,沿著烏木長廊往下。

想著在廊檐下這一兩枝紅梅哄祖母高興。

筵席上的笑聲逐漸被拋在身後,深沉夜色涼如水,遙遙的,亦能聽見臨街的歡聲笑語。

鴉雀自夜空下掠過。

驀地,夜空中遽然傳來一聲響,禮花沖向長空,頃刻化成錦繡點點。

香屑鋪地,斑駁光影落在宋令枝一雙清澈透亮的杏眸之中。

眼睫撲簌眨動,驚嘆眼前禮花絢爛之際。

驀地,視線之中出現一抹頎長身影。

長身玉立,沈硯一身金絲滾邊月白色圓領鶴氅,望著宋令枝的一雙黑眸淡淡。

身後是斑斕禮花,沈硯逆光而立。絲竹滿耳,沈硯似是立在燈火闌珊地,一張臉忽明忽暗。

宋令枝怔怔:“……沈、沈硯?”

席上偷偷多吃了半杯酒,如今酒意正酣,宋令枝腳步頗有幾分虛浮。

適才望天久了,一雙杏眸漸漸染上水霧。

“你怎麽、怎麽也出來了?”

台磯踩空,差點一腳往下摔去。

沈硯眼疾手快抱住人,他凝眉垂目:“……吃酒了?”

眼前是沈硯寬厚溫熱的胸膛,宋令枝眉眼染上倦意。

她伸手,捏著指尖和沈硯比劃:“只吃了一點、一點點。”

她酒量淺,又有宋老夫人看著,只準宋令枝吃下半杯暖暖身子。

無奈宋令枝實在不會吃酒,只幾口,當即醉得不知東南西北。

沈硯眸色昏沉,唇角勾起幾分嘲諷:“只吃幾口就醉成這般?”

宋令枝疊聲,胡亂應著。約莫是酒壯人膽,宋令枝又想起先前姜氏同自己說的話。

她垂首低眉,迷蒙著雙目道:“我母親下午同我說了些舊事。”

沈硯不關心他人之事,即便那人是宋令枝的生身母親。

他漫不經心應了一聲,伸手攬住宋令枝纖細的腰肢,虛虛將人朝前一攬。

宋令枝自沈硯懷中擡起頭,一雙杏眸惺忪,卻蘊著幾分執拗頑固。

她挽唇,溫熱氣息落在寒夜之中,瞬間化成濃濃白霧。

“沈硯,上輩子,你有沒有……有沒有喜歡過我?“

宋令枝唇角笑意苦澀,似是不甘心,“哪怕只有、只有一點點。”

片刻的動心,亦是動心。

宋令枝一雙眼眸近在咫尺,撲簌眼睫如雨中蟬翼,瑟瑟發抖,道不出的柔弱不堪一折。

沈硯喉結輕滾,那雙黑眸似與身後夜色融在一處,晦暗不明。

良久,他偏過目光。視線穿過茫茫雪夜,落在那一簇紅梅之上。

答案不言而喻。

宋令枝怔怔松開人,凜冽寒風自二人中間穿過。

她往後退開半步。

醉意朦朧,宋令枝只覺頭暈目眩。

倏地,耳邊落下沈硯低啞一聲:“宋令枝。“

宋令枝擡眸往上望。

四目相對,沈硯眼中只余孤獨寂寥。

他從來不信有人會無所求喜歡自己。

旁人畏他敬他,是因為他皇子的身份,皇後留他一命,是因為他能替太子擋災。

人人皆有所求。

沈硯不信,也不敢信。

“你……”宋令枝呢喃,訥訥張了張唇。

沈硯孤身立在黑夜中,雪花落在他肩上,落在他眉眼。

黑夜靜謐,夜空又有禮花綻放,夜幕亮如白晝。

廊檐遮擋,沈硯一張臉隱在陰影之中,那雙狹長眼睛一如既往的淩厲。

沈硯好像一直都是這樣,身處熱鬧之外。人情暖熱,好似一直都和他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