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背叛(二)◎
突如其來的疼痛令我擰緊了眉頭, 用上“未盡之言”惱火地訓斥說: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沒能覺醒想要的術式,直哉心情本就焦躁而懊惱, 敏感地察覺我對他抵觸後,更是整個爆發了出來。
“不要,我不要!”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 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冷酷又偏執, 使人聯想到撕扯血肉的豺狼。
“你答應過我的吧?要把我當成最重要的人, 我明明覺醒了咒術,也有實力繼承家業,但你卻要甩開我?!”
“你這個騙子,之前的話全是說得好聽麽?我才不會放手。”
如是咄咄逼人, 氣急敗壞的他手上力度根本不減。
簡直是胡說八道、無理取鬧!
他怎麽可以說我是騙子?
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把他當成我的洋娃娃照顧, 是他自作主張說自己能覺醒十影法術, 擺出一副我才……
真羞恥、好丟臉, 好想逃走。說到底我怎麽會相信一個年幼的孩子?
血氣不自覺地向臉上湧動, 疼痛的眼淚也濕潤了眼球。
我和直哉並肩而立,兩只手掌如同扭打的蛇, 緊緊纏在一起。
盡管心中有千言萬語, 但向來不善爭吵, 我只能忍著疼痛努力掙紮:
“夠了!放開!快放開我,我不要這樣……我好難受, 我不想弄傷直哉!”
就算身體柔弱,我也是個成人, 有著爆發咒力扯動二級詛咒的戰績。
況且他還是這個家重要的小少爺。
可直哉偏偏不依不饒, 一再緊逼:
“不行!你休想!!”
往日狡猾可愛的樣子已不復存在, 他漂亮的臉蛋猙獰得叫人陌生。
好可怕、好痛、好討厭。就連頭也開始, 痛得好像要裂掉了。
終於,我腦內那根弦斷了。
“所以——我都說了!!”
在心中高聲尖叫,像要甩掉一只濕滑粘膩的鼻涕蟲,我用力揮動
手臂將直哉向一邊甩去,
這次,我的痛苦切實傳達到直哉身上。
“嘶——”
直哉發出一聲痛苦的驚呼,他松開禁錮,因慣性向後退去。
接著他捂著受傷的手背,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修剪整齊的指甲在直哉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撓痕,紅得觸目驚心,同他白皙的皮膚對比鮮明。
誰也沒有料想到事情真的會變成這樣。
殷紅的血珠和苦澀的眼淚一同滾落。
我用手臂抱緊自己,站在原地,望著直哉,啜泣道:
“你才是騙子……”
都說過了——我不想弄傷他的,我不是故意的,為什麽非要逼著我不放?
夠了、真是夠了。
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那之後,一語不發地垂頭掉眼淚,像個真正的啞巴般沉默,決定今天都不再搭理這個反復無常的孩子。
而對我的眼淚不聞不問,也不顧傷口的疼痛,直哉沉默著再次抓了上來,直到禮堂前才松開。
他直直盯著眼前的道路,我看著地面,我們沒有對視、也不會交談。
我和直哉之間,好像有什麽我不理解的東西碎裂了,但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我已無心顧及。
好在,經過家族教育的他跟我都是“好面子”的人。
有些東西或許可以私下爭吵,但絕對不能把它擺上台面。於是等到了“外人”直毘人面前,我已經用手帕擦凈了眼淚,而直哉也冷著一張臉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直毘人所在的會議室和我的後院裝飾風格迥異,房間內平整地鋪著榻榻米,除盡頭布置有一座壁龕,架子上擺設武士刀、折扇、掛畫等古董,並無多余多余家具。而吊頂處水墨風格的飛龍騰雲駕霧,整個房間顯得威嚴而氣派。
黯淡的陽光穿過障子紙門落入室內,只能堪堪照亮一半地方,格子型的影子落在地上,那形狀與牢籠無二,使人倍感壓抑。
步入其中,我的內心苦悶無比。
家主正坐在那片陰影中舉起酒壺自酌自飲。聽到我的腳步,直毘人停下手頭的動作,擡首朝我露出笑容,直接切入話題問道:
“直哉有告訴你麽?他在和我對練的過程裏出現了術式。”
“哈哈,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直哉覺醒了和我一樣的‘投影法術’,我由衷為他感到驕傲。”
提起直哉的術式,直毘人臉上欣慰的笑容並非偽裝。而對長老的幹涉,他只能無奈地發出嘆息:
“但是長老那邊卻有些意見,嚷嚷什麽‘不能讓五條家的人為所欲為,我們一定要有個‘影法術’的孩子才行’。”
像極了他同我談及亡妻的去世。
要輪到我了。
難產的慘案會再度發生麽?
我恭順地垂首傾聽,心裏怕得要命,忍不住悄悄抿起嘴唇:
“我和您的婚事提前了麽?”
但太快了,我還沒做好懷孕生子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