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2/3頁)
我猜測他早已看清現實,尋了機會在等候區向他搭話:
“你打算怎麽辦?”
粉發的青年平靜地望著彩超室緊閉的大門,回答道:
“手術前,香織抓著我的手,說希望悠仁能活下來。”
提到即將降臨的小孩,男人眼底沒有任何屬於父親的喜悅。他好像一個失去歸處的鬼魂,肉身早已隨妻子的死亡消逝,僅憑借一個“願望”麻木的徘徊。
讓我擔心他是否會在孩子出生後放棄自己。
可我並沒有安慰虎杖仁的資格。
我只能為了完成香織的遺願,抑制對罥索的憎惡,在清醒的時候加倍努力,尋求完全掩蓋宿儺氣息的方法。
好在虎杖悠仁誕生前不久,封印的術式順利完成,
他是個健康的男孩,肉粉色的頭發,琥珀似的眼眸,儼然父親的小小翻版。可愛、活潑的模樣令我露出笑容,
悠仁一定能給他的生活帶來希望,支撐他繼續活下去!
我下意識轉頭看向青年,祝福道:
“恭喜你!”
虎杖仁看向兒子的表情使我如鯁在喉。
夜深人靜時,我親吻丈夫的嘴角,向他道出心中困惑:
“我不明白,我覺得男人很在意子嗣。”
甚爾無奈地注視著我,隨手撩起我臉側的長發,發出一聲嗤笑:
“是讀書讀太多了麽?你在這種時候就像個書呆子,教條得可愛。”
他從自身角度出發,解釋說:
“不是說感情都需要培養麽?不像是懷胎十月,付出了努力的女人。比起相愛相伴的老婆,孩子更像突然闖入世界的陌生人,男人總需要反應一段時間,從零培養感情。”
細致地用手指摩挲我的面頰,描畫眉眼的輪廓,說起常和自己一起意願陪護的仁,丈夫垂下眼眸發出嘆息:
“我覺得他更希望孩子像香織吧……”
難怪甚爾起名時毫不積極,也不喜歡主動摸我的肚子跟孩子說話。
的確,比起同一個宅子長大,有血緣關系的禪院兄弟們,他更在乎孔時雨、新羅、仁這樣切實跟他相處過的人,交往時也更隨性。
“你要愛他。我沒有被父親關心過,所以希望孩子至少能……”
我牽過甚爾的手掌,將它在腹部,如是央求。
甚爾笑了一聲。
“我盡量。”
他是我誠實的小狗,對於沒把握的事向來不喜歡承諾,所以只是用額頭貼向我的額頭,請求說:
“到時候媽媽你教我怎麽愛小孩吧。”
……
懷孕到第九個月,胎兒發育完全,身體變得異常沉重,煩躁、焦急,諸如此類的負面情緒不斷出現。
我正處在關鍵時期,為防止意外早產,罥索不再出現在我面前,例行的身體檢查都在沉睡中進行。
十二月我和甚爾的孩子惠順利出生。
這孩子出生在冬至那天,誕生日的發音恰巧與父親的名字相同,就連外表也有些相似,是禪院家標志的黑發綠眼。
更深邃、更濃郁的墨綠,讓我想起國外電影中女主角昂貴的絲絨禮服,或者月夜蒼翠的密林。
只要看他一眼,萬般柔情便在心頭湧起。
生產前我喝下了罥索制作的甜湯,那是他在作為人母後吸收經驗研制的新藥,它有效減輕我的痛苦,比起撕裂、擠壓的疼痛,我感受到更多的是疲憊。
——仿佛花朵開到荼蘼,在孕育果實後逐漸枯萎。
我以為這只是暫時的,像是之前為惠積攢力量所承受的代價。現在孩子已經誕生,我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所以我親吻嬰兒白凈的臉頰,詢問丈夫:“他真可愛,像甚爾一樣。接下來還要做什麽檢查嘛?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帶惠回家?”
盡管在醫院能擁有全面且及時的照顧,但果然還是自己的家最舒服。
浴室裏一黑一白的柴犬毛巾間放上惠的小毛巾,惠也會喜歡小狗麽?
主臥要加上一張嬰兒床,原木的吊頂綁上月亮與星星的掛件,會隨風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希望能讓他露出微笑。
孕期我和甚爾商量好了家中布置,現在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這些。
可現實情況卻是孩子隨時可以回家,需要得到照顧的人是我。罥索用藥物抑制住我的痛苦,緩解身體的惡化,卻沒法扭轉這一進程。
在醫院渡過終生也是陪伴孩子的一種形式。
先前我耗費數月僅凈化宿儺的一滴血液,讓它給予虎杖新生,眼下並沒有充足的時間給我復用這個方法。
窮途末路之際,罥索笑著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我答應過你,要讓你健康的活著。我以靈魂作保,契約的真實性毋庸置疑。”
“你們聽說過‘滿月禮’這種儀式麽?孩子滿月這天會接受親族的祝福,表示最艱難的時間已經過去,孩子之後都會健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