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2/3頁)

他飛快地“嘖”了一聲,語氣有些焦躁:

“結界裏那個咒具有驅逐黃泉瘴氣的作用。回去之前,你先用那個把身上的疤去掉。”

“走快些,區區二級咒靈,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似乎是嫌棄我拖慢了他的攻略進度,他直接伸手扣住了我抓撓自己的手腕。

事情並非直哉講述得那般輕松。

祭壇上咒具不知所蹤,卻而代之的是一團蠕動的黑泥。

絲絲縷縷的汁液從曾是月亮的圓洞中滴淌而出,於祭壇匯聚,在黑泥表面生成一張張雙目緊閉的蒼白人面。

那些人面隨腳步聲齊齊扭轉,以空無一物的眼眶“看”向我的位置,從它暴增的咒靈來看,實力已至一級。

“到後面去!”

他毫不猶豫地甩開我的手腕,將我向後推開。

……

我在後方用小狗逼退靠近的觸手,給直哉制造足夠的空間。使用術式的少年如蜂鳥一般快速移動,精準地擊碎咒靈身上的面具,令它發出陣陣哀叫。

形勢看似有利,但並非如此。

禪院的本宅在京都,豐富的地下水脈養育了這座古都,積攢了大量可以被稱為靈力的力量。因此禪院家早古術法更偏向於水的領域,無限延展的影子如流水千變萬化。

繼承了碧眼的直哉同樣如此,在同為水屬性,且有黃泉提供補給的怪物面前,他引以為傲的速度逐漸落了下風。

新的面具不斷再生,只待將術士疲憊的面孔納為藏品。

……

我們會死在這裏麽?

不,兩人組隊最壞情況下,至少有一人能逃離魔窟。或許因為我身上殘留的詛咒,咒靈一直企圖越過直哉觸碰我的身體。

眼下讓速度最快的那個沖去“帳”尋找救援才是上策。

我會是直哉存活的希望,最後關頭被他遺棄在這裏。

咒靈的實力遠超我的想象,預計的死亡說不定會成真。隨時間推移,身上的傷口也在“嘶嘶”作響,欲將把我變回焦炭。

我絕不想這樣坐以待斃。能被天元認可的咒具絕非凡品,不可能輕易被黃泉的怪物吞沒。

它究竟在哪裏?

在操縱小狗給直哉制造間隙的時候,影子略過咒靈身體某處,尖銳的疼痛直接攀至頂峰。

和用無瞳之眼捕捉直哉身影的面具不同,那張臉雙目緊閉,表情痛苦,蒼白的表面漆黑花紋不斷扭動,宛若一團洶洶燃燒的烈火。

就是那裏!就在那張面具下!

就在我咬牙忍受劇痛,用力抓向面具時,與直哉激戰的咒靈也察覺到了危機,分出一根觸足刺向我的面門。

來不及躲閃。

只能寄希望於搏命一擊能奪去黃泉的力量護住心臟。

“噗嗤”一聲後,飛濺而出卻是另一人的血液。

溫熱的液體自肩胛洞開的傷口處,滴滴答答落在我臉上。

少年的阻攔暫緩了咒靈的攻勢,我的手指則刺入面具深處,摸到的是一截滾燙的硬物,表面粗糙布滿褶皺,如同枯枝。

那是宿儺的手指。

屬性為火,能最大程度抑制黃泉的流水,黑水村不滅的“火種”便出自於此,難怪引得我舊傷不斷作痛。

滔天黑火從面具中洶湧而出,貪婪地吞噬咒靈的身軀,上升的熱氣吹起了我掩面的面紗,暴露出我茫然無措的面孔。

我怔怔地看著直哉說不出話來。

我對他毫無指望、毫無想法。洋娃娃是個可恨的騙子,長大後和那些人一樣,只看到想要看到的部分,對我的真實想法不聞不問。

而對他也一樣,我用偽裝的溫柔交換他的庇護,把他當成過家家的工具。

反正二人攏共不出一份美好的感情,我不想、也沒必要看到他的眼睛。

但現在我終於不可避免地同他對視。

除去我猜測的憎恨、憤怒,而是別的情感——

當我被困在領域裏、當母親緊緊擁抱我,令我恐懼不已的時候,年幼的孩子也曾用那雙碧眼注視過我。

“你終於肯看我了。”

在一片火光中,他譏誚地笑了一聲,垂下眼眸,用染血的手掌探向我的面頰。

因為我總違背他的心意,總拖住他的後腿,給他帶來恥辱的回憶,他憎惡得要命,恨不得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但偏偏最後因為一時心軟擋住了這擊,虛弱後連粗魯的攫取都弱化成眷戀的撫摸。剩下的話語,因為失血以及黃泉的毒素而中斷,未能出口。

我伸手接住了他癱軟的身體。

……

咒靈死後,黃泉的縫隙終於重新閉合。身上的黑斑被宿儺的手指收回,我傷勢不算嚴重,只要找出一具被汙染成肉泥的屍體,給它換上自己的衣服,就可以逃之夭夭。

但已經逃出的咒靈還在四處活躍,發動宿儺手指索取的代價直接抽空了我的咒力,渾身血液好像被換成了水銀,連呼吸都變得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