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0 一百六十章

◎無◎

一番談話下來, 已過了聖上平時午飯的時辰,他晚間睡得不踏實 ,午後必須得歇息一會, 便留了程子安一道用膳。

且兩國的來往, 涉及到方方面面,他打算看過戶部的賬目, 同南召的具體商議細節再定。

許侍中領著小黃門宮女托著熱水香脂, 提著食盒絡繹不絕送進殿, 伺候聖上凈手更洗。

程子安順道一起洗漱過,坐在案幾前用飯。禦膳做得精致,擺碟尤其精美,分量少,吃到嘴裏, 程子安很是懷念供朝臣飯食的膳房。

聖上喜歡雅致,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程子安便只管低頭悶聲用飯,將碗碟的飯菜吃得幹幹凈凈。

飯畢, 程子安端起清茶漱口,聖上無語望著他, 道:“你早起難道未曾用過朝食?”

程子安側頭將嘴裏的茶水吐到唾壺中, 答道:“昨日臣進城時,歇在京郊鎮上的大車店,大車店乃是窮人歇腳之處, 擠在通鋪上, 一夜只需兩個大錢, 很是便宜。大車店只有粗糙冰冷的炊餅饅頭, 臣便離開大車店, 去買了幾個熱騰騰的饅頭。臣一路走去,見到了數十人卷縮在角落,冬日嚴寒,他們出不起兩個大錢住進暖和的大車店,更吃不起粗糙的冷炊餅冷饅頭。臣以為,一簞一飲得來不易,臣的飯量大,能將飯食吃得一幹二凈。”

起初聖上聽得很是不悅,程子安指出了大周天下到處都是窮人,好似在暗指他浪費糧食一樣。

最後一句話,程子安替他挽回了些顏面,稱其自己食量大,吃得下這些飯菜。

食量小的他,吃不完剩下就不足為奇了。

禦前剩下的飯食,都分給了禦前伺候之人,也不算浪費,聖上很快釋然了。

不過,聖上眉頭皺起,道:“大車店?”

程子安從說那一通未曾添油加醋的廢話起,就是想叫聖上多去看看人間的真實疾苦,引出文士善以及後續之事。

先前遇到黃內侍時,他已經提過,做著黃內侍在聖上“多嘴”提出文士善故意為難他的事實,多方面鋪墊告黑狀。

眼下聖上親自提起,程子安怎能放過告狀的機會,道:“臣按照規矩去驛館歇宿,遇到了文鴻臚寺卿,聽他稱有南召使節進京,驛館只接待使節,臣便去另尋客棧,去得晚了,只在大車店找到了間空屋。”

聖上眉頭微皺,程子安進京只有他一個主子,文士善明顯是在為難他,斜乜著他道:“你在告狀?”

既然被點明,程子安就不客氣了,直言不諱道:“聖上,臣以為文士善是偽善,心狠手辣,小肚雞腸,不配為官。”

聖上再斜了他幾眼,長長嘆了口氣,道:“你參奏文士善的折子,我派人前去查過。文母是不守婦道,文士善深以為恥,一邊是孝道,一邊是讀書人的氣節。當年的宅子起火之事,也眾說紛紜,尚不能肯定。文士善前妻去世,京城人皆知曉他待其情深義重,散盡家財替其買貴重的補藥,實在令人無可指摘。”

說到這裏,聖上話鋒一轉,道:“文士善在明州府清正廉潔,將明州府治理得井井有條,江南道的賦稅,一半都出自明州府。明州府的百姓都感念他,尤其是讀書人,他開辦了供窮人子弟免費讀書的學堂,這些年明州府的文風日盛,是大周數一數二的富裕太平州府。大周如他這樣的官員,著實難得啊!”

程子安愣愣聽著,差點沒吐血!

聖上雖先替文士善找補了一堆,其實他大致已經相信了,文士善弑母殺妻。

但是,文士善的政績,的確在大周稱得上數一數二,最重要之處,明州府是大周繳納賦稅的大戶。

關鍵之處在於,文士善的種種措施,都是當年他欲對聞山長下手,是程子安還擊,順道逼他開辦免費供窮困子弟讀書的學堂,收拾了明州府世家大族,分擔了百姓要繳納的賦稅,減輕了百姓的賦稅壓力,讓明州府泛發出了活力。

聖上是男人,大周寡婦再嫁稀松尋常,但他骨子裏,還是看重貞潔。至於文士善的前妻,聖上就更不在意了。

先皇後是他的發妻,聖上對她的懷念,便是未曾再立後,但後宮年年有新人。

未曾立後,更是為了江山社稷考慮,大周迄今尚未立太子,加封皇子。

衡量之後,聖上將文士善調入了禮部任鴻臚寺卿,看來還有要觀察他,提拔他的意思。

程子安等於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當年在明州府收拾了文士善,卻是救了他。

聖上見程子安蔫頭耷腦的模樣,好奇問道:“你與他究竟有甚深仇大恨?”

程子安咬牙和血吞,只有口難言,道:“臣與文鴻臚寺卿並無結仇,只是路見不平,替冤魂伸張正義罷了。”

聖上哼了聲,道:“你們之間既然無仇,文士善為何會故意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