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179 一百七十九章(第2/4頁)

程子安雙手一攤,道:“王相,先將情緒等拋到一邊去,我們得講事實擺道理。王相要覺著何處不妥當,你要拿出事實道理來與我論證。”

王相擡手抹了把臉,道:“講事實擺道理,千百年來的規矩一向如此,你因此新增的海運漕運陸運律,又何來的道理可言?若是你要強自處置他們,你就是越過了大周律,何來的公平之言?”

程子安逐條反駁道:“首先,王相請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千百年的規矩,是由誰提出的規矩?孟子曰民貴君輕,又是誰將孟子等先賢提出來的見解曲解,民連官都不如了?”

先賢聖人之言,權貴乃至帝王只選取於自己有利的來用,王相不敢直言帝王的不是,他本身也是權貴,斷然說不出乃是權貴為了自己的地位,而有所選擇的話。

王相沉默半晌,道:“聖上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若照著你的意思,可是要天子王公犯法,與庶民同罪?”

程子安道:“新的律令,與天子王公無關。不過我可以回答王相的問題,就是在聖上面前,我也會直言不諱。天子王公犯法,而不加制止,乃是朝臣的失責,以及律令的缺失。王朝的更叠,就是最終的結果。”

王相緊緊盯著程子安,喃喃道:“真是大膽,真是大膽.......我老了,不敢與你們年輕人相比,這些話,我萬萬不敢說出口。”

程子安淡淡地道:“王相,我知道你心裏的想法,因為你身為其中的一份子,總要替自己說幾句話。我何嘗不是其中的一份子,我為何要給自己挖坑?”

王相皺眉,不解問道:“我也想問這句話,你為何要這般做?”

程子安道:“我又要再回到先前的問題,首先是我們得跳出自己的身份來看這件事。處置了明相一系,再填補上新的官員,王相定不會以為,從此以後,就會吏治清明,天下海晏河清了。”

王相苦笑,如程子安所言那樣,清查常平倉的事才過幾年,如今恐早已故態復萌了。

程子安:“錯誤的根源未除,再過幾年又恢復了原樣。官員大多都想著自己的家族,子孫,總想著他們能永遠享受家族恩蔭,子子孫孫都能榮華富貴。這個想法,我當然能理解。實際呢?且不提以前,就拿如今京城的世家大族來說,可有見到真正的百年世家大族?祖輩給他們打下的基業,能傳承幾代?並非子孫都不肖,而是子孫被他們養得不肖,子孫沒必要努力,上進,權勢富貴就唾手可得。”

王相想著自己的兒孫,茶吃到嘴裏,頓時變成了黃連。

程子安譏諷地道:“官員的子孫,自打在娘胎裏,就已經將平民百姓遠遠甩在了身後。母親懷了身孕,權貴人家不缺吃穿,各種補品,大魚大肉從來不缺,生出來的孩子,白白胖胖。而平民百姓家的婦人懷了身子,能吃飽飯,見到點油水葷腥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生出來的孩子,這裏.....”

他點著自己的頭,“腦子都沒長好,加上後天的奶水等跟不上,貧寒之家能養出一個腦子靈光的人都難。就算能讀書,從先生,筆墨紙硯,書本等,彼此如何能比?要是官員的子孫靠著天時地利人和,都混不出個名堂,真不用盼著他們有出息,能將家族綿延下去,簡直是在養育禍害,禍害自己家族,也禍害了他人。”

王相不由得回憶起以前在地方做官時,見到窮人家的孩童,面目呆怔,面黃肌瘦的模樣,長長嘆了口氣,道:“你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可這做人父母的心啊,你如今還未成親,估計難懂。就算再不肖的子孫,總歸是自己的親骨血,如何能不替他們打算,考慮周全一些。”

程子安平靜地道:“我無需做父母,我只要做個人,將心比心就足矣。”

王相被噎住,惱怒地道:“難道照你的意思,只要為兒孫考慮的父母,都不是人了?”

程子安笑了下,反擊道:“靠著自己的雙手打拼,為兒孫考慮,掙得家財,他們傳給兒孫,當然是無可指摘之事。只因自己做了官,子孫後代就要享受官身的權利,簡直欺負人到了家,不給平民百姓留活路。孔聖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士紳讀書人天天將規矩禮法,聖人之言掛在嘴邊,當成了自己高人一等的門面,真是不害臊,無恥到了極點!”

王相臉色變得不大好看了,冷聲道:“程尚書,你何苦指桑罵槐!官身難道沒做善事,沒替百姓考慮了?遇到天災人禍,城門外的粥棚,都是由官紳大戶人家所搭!”

程子安閑閑地道:“我沒指桑罵槐,我是點名道姓罵。王相,士紳讀書人當以天下為己任,卻將天下瓜分了,百姓都成了自己的家奴,賣命種地,納糧納稅,讓士紳讀書人過上金尊玉貴的日子。施粥做的那點善事,還不如去廟裏供奉的香火銀,做法事道場的施舍多。廟裏供奉香火銀,在菩薩面前所求的何事,為何要做法事道場,我不是菩薩也一清二楚。最滑稽的事,尋常百姓家到了夜裏,為了省點燈油,早早就歇息了。廟裏的長明燈,卻通宵不滅。人活著時,穿金戴銀還不算,盼著身死之後還能繼續。唉,這人呐,太過貪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