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在他五歲那年,F1在滬市舉辦大獎賽,當時他甚至都還沒有方程式的概念,卻被賽道上各色塗裝的賽車和意氣風發的車手吸引住了。在那次比賽上,默斯曼杆位發車,一路領先其他選手,毫無懸念地拿下職業生涯中的第無數個分站冠軍,他站在領獎台上,雙手將獎杯舉過頭頂,恣意而張揚。
那時候謝奕修就想,會不會有一天,他也能像默斯曼那樣,在賽道上一往無前、不斷觸碰極限,自由得就像風一樣。
後來他走上F1賽場,期待著能同兒時的偶像在圍場見面,然而默斯曼卻因為合約問題頻頻轉會,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在比賽中,直到他奪冠後的第一年,對方才再次現身F1。
默斯曼寶刀未老,截止到新加坡大獎賽前,在那個賽季裏已經斬獲了兩座分站冠軍,積分排名第一,暫且領先他一位,所有媒體都用了同樣的標題,那就是猜測到底是蟬聯了幾屆冠軍的默斯曼能繼續衛冕,還是年少成名的謝奕修可以再戰封神。
在新加坡分站的比賽裏,謝奕修的圈速同默斯曼極為接近,霧蒙蒙的大雨裏,他判斷在目前的彎道可以試試超車。
進入18號彎之前,謝奕修慢松刹車,保證輪胎不會超負載鎖死,臨近彎心時,他出其不意地快打方向,雨胎濺起漂亮的水霧,無線電裏傳來外籍工程師一聲“good job”的誇贊。
不是每個人在雨戰裏都有他這樣的反應能力,他和默斯曼之間的那名荷蘭車手在他迫近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在超車,因為距離太近,對方措手不及,只顧著避讓他,車頭一偏,以三百公裏每小時的入彎速度,近距離頂上了默斯曼的賽車。
默斯曼的車當時就被攔腰撞斷,翻滾著滑出賽道,沖向賽道旁邊的護欄,瞬間燃起大火。
與此同時,本應順利過彎的謝奕修大腦一片空白,他犯了賽道上分心的大忌,不斷回頭去看默斯曼雨中著火的賽車。
工程師在無線電裏提醒他專心,這是他再次奪冠的好機會,可謝奕修卻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在接近下一個彎道的時候,工程師看出他狀態不佳,讓他先進站緩沖幾秒,但謝奕修卻不知怎麽,突然失去了對車子的控制,輪胎毫無預兆地側滑,沖到了砂石地裏。
按照F1的規定,陷入砂石區之後只能退出這場比賽。
謝奕修下車之後,失魂落魄地回到維修區,工程師還沒來得及關心他剛才為什麽失控,他就先問起了默斯曼的情況:“How is Mersmann?”
工程師露出一臉難色:“Xie,what I want to tell you is that you need to know it's not your fault.”
聽對方讓自己不要自責,謝奕修心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工程師就說:“He's dead.We are all very sad.”
“dead”這個詞仿佛帶著回音,在謝奕修耳邊不斷回蕩。
之後工程師還說了些什麽,謝奕修一概都不知道了。
他的腦海裏只是不斷盤桓著一個事實。
默斯曼被他失手害死了。
其實他決定超車的時候並非有十分的把握,只是因為他想賭,只是因為他有勝負欲。
他想同他的偶像,也是他最好的對手切磋。
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在新加坡的那場大雨裏,謝奕修想起了五歲坐在觀眾席上,為默斯曼心潮澎湃的自己。
站在人來人往的車間,往昔零碎的記憶與潮熱的空氣互相交織,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個賽季剩下的所有比賽,謝奕修再也沒有拿過積分。
他每次經過彎道,都不可避免地想起默斯曼賽車著火的情景,輕則恍神落後,重則失手沖出賽道,而每一個備賽的夜晚,他都會做噩夢,在夢中他反復回到那座熱帶城市,被迫觀看默斯曼賽車被撞斷的一幕,然後驚醒、失眠,再也睡不著。
去看心理醫生也沒有用,什麽辦法都試過之後,母親顏筠去寺廟裏替他求來了現在戴在他手上的這串念珠。
那個賽季結束後,謝奕修在Mask的賽道上練習時,發現自己開不了彎道了。
工作室、車隊與謝錚協商一致,發布了他會暫時休賽的公告。
他的生活自那一刻開始,被按下暫停鍵。
直到今天。
在漫長的兩年裏,謝奕修始終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有辦法開始新生活,又或許逃避,才是唯一的解決方式。
握在手裏的手機震了震,他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借著身後別墅裏的光線,謝奕修低下頭,看見岑遙在微信裏發給他一張照片。
岑遙:“[圖片]”
岑遙:“今天晚上竟然有這麽多星星,好漂亮。”
他點開岑遙傳給他的圖片,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的確有幾粒小得幾乎看不清的星星,正散發著細微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