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轉念覺著自己是說得太重了,她也沒做過什麽惡事,只是聽從太太吩咐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來,她一個近身伺候的丫鬟,對主子生出些感情也尋常。
小少爺那麽好的男人,趙琪心想自己要是個女人,難說都要動心。轉而打個寒噤,不知道自己瞎想什麽呢。
今番有驚無險,闔府上下都隨著入冬轉寒的天歸於平靜。但這平靜一如冬日湖水,表面結了薄冰,底下仍舊伏流湧動。
江寧馮家也是如此,那日中秋以後,老夫人身體便不大便利,臥床多日不能見風,大夫只說頭風病發,喝了藥也不見好,只能帶著抹額倚在塌上,望窗外日漸凋敝的樹木。
她老人家倒是不當回事,到點吃飯,到點喝藥,不纏著誰追憶往昔,要說唯一還念叨點什麽,就是等著一封順天府的來信。
這邊懸著的心還未放下,那邊應天府倒先送了信來,說黃瑞祥生了病,沒說是什麽病,只道大不如前,卻也並不危及性命,親家就不必登門探望了。
“知玉這孩子命苦,小時候七八歲才被接回來,我記得她那時候見了人兩顆眼珠直轉,察言觀色,是在外頭吃盡了苦頭。”老夫人倚在塌上瞧那封信,嘆了聲,握握白姨娘的手,將她安慰,“這下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姑爺生了病,凡事就都靠著知玉操持,累是累了點,可我卻覺得沒準比以前要省心。”
秋季已經過去,夏季破殼的杜鵑鳥在屋外啼鳴,四聲宛轉,悅耳動聽。
白姨娘一早收到馮知玉的來信,知道黃瑞祥究竟得的是個什麽毛病,只笑笑,“說的是,咱們家這姑爺的確不叫知玉省心。”
老夫人悵然一嘆,“你瞧,打從這姑爺病了,知玉倒不再往家跑了,人各有命數,知玉而今也算苦盡甘來了。”
白姨娘不再順著這個話頭往下說,“眼下只等俊成派人送信回來,最好是叫人高興的好消息。”
可不等馮俊成再寫信回來,馮家就先得到了他被停職查辦的消息。
這已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眼下整個江寧對他們馮家的家事了若指掌,青娥的底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馮俊成在京城少說也要遭到波及。
輕則受懲,重則丟官。
馮老爺對此只道自己早已與馮俊成斷絕父子關系,他在外頭是死是活都好,橫豎與馮家沒有半點瓜葛。
董夫人因為這事哭得傷心,大鬧了一場,在屋裏又打又砸,攔都攔不住,“我在這家待半輩子,到底是個外人,我的大兒子,生病夭折是我的錯,我的小兒子,在外頭叫個女人拐帶了去,還是我的錯,你在這家裏就沒有錯!哪個兒子被你當個親生的看待過?噢,也就最小的,不是我生的你就喜歡,你就中意,我看你早就憋著勁要趕走我的兒子!再逼死我!好叫你的心肝寶貝當家!”
馮老爺叫她突如其來的憤怒怔住,從座椅上站起來,還想著震懾她,“你住口!”
“我不。”董夫人步步緊逼,拿手點著他,“是我錯,我錯在不受老爺寵愛,連累我的兒子不受待見,你不要俊成,我要,你休了我,我到順天府去陪他!”
“我叫你住口!”
董夫人一掐腰,“憑什麽?這麽些年你哪件事我插過嘴?我插得上麽?我不說話你當我是啞巴,這麽些年這家裏我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到頭來竟是在替別人管家。我要是不去投奔俊成,等你死了,我留在這兒倒是個外人了!”
她越說越起勁,馮老爺從未見識過她這般模樣,一下子火氣攻心,跌回椅子裏急喘。
“等我死了…等我死了……”
見他胸口急促起伏,董夫人也嚇壞了,不曉得他好端端怎麽突然有了這毛病,總以為他訓起人來就該是中氣十足的。
連忙叫人去請大夫,馮老爺卻一擡手,制止了她。以為他氣急敗壞要說些什麽狠話,誰料他一拍桌子,只道了句,“不許去找他,這個家裏誰也不許不經我允許寫信到順天府,更不許去找他。”
董夫人見他形容狼狽,到底老夫老妻,上去掣掣他淩亂的衣領,當著下人的面保全他的顏面,“憑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要是不聽你還能打斷我兩條腿?”
馮老爺像在答她,又像是自言自語,怔然道:“哪都不許去…這就要變天了……”
“你可別說胡話。”董夫人給他倒去一杯水,喃喃自語,“也不知道順天府都察院的京官兒能不能念著他的功勞,對他從輕發落。我跟你不一樣,我可就這一個兒子,我只盼他好,盼他平順,他要是能熬過這一劫,什麽騙子不騙子的,只要他好好的,我一樣認這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