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4頁)

大太監輕手輕腳地走出來,“鄭大人,皇上請您進去。”

“梁公公。”鄭容站起身,雙腳頓時傳來刺痛,連站也站不穩,但此時他已顧不得,忙道:“梁公公,皇上可有說些什麽?”

今夜太後宮宴,普天同慶,他本在與同僚喝酒,卻被皇帝傳喚過來,連皇上的面也沒見到,就先跪在外面,直到如今。

他心中惴惴,半分醉意也被夜風吹散,更將這些時日辦的樁樁件件差事都回想一遍,卻未曾想出半點不妥。

梁庸嘆氣:“鄭大人,去吧。”

鄭容更加不安。

他走進殿中,到皇帝面前再次跪下,行禮請安,半天等不到皇帝聲音。

邊諶坐在桌案之後。

他屈指輕敲桌面。不過片刻功夫,溫家母女進京後的動向已經呈到他的面前。

溫宜青突然進京,原先住在忠勇伯府,在孩子出事後第二日搬出來,買了宅院鋪子,如今正在做脂粉生意,清白簡單,短短幾句便可概括。他翻來覆去地看過。

至於江南那邊,當年賑災款貪汙案始末,溫家這些年的動向,他都已派去人手調查,只是天高路遠,一時得不到消息。

“鄭容。”

鄭容頭伏的更低:“臣在。”

皇帝眼眸冰冷,看著跪在底下的得力下屬。

他緩緩道來:“當年朕初登帝位,朝堂動亂,內憂外患,那時你亦年少,因你父親有護駕之功,朕便將你帶在身邊,十幾年來,朕信你用你,視你為異姓手足,自認從未虧待過你。”

鄭容忙道:“蒙皇上看重,臣不勝感激。”

“六年前,朕微服私訪,只點你一人隨行,諸多事宜也交由你去辦。”邊諶:“當年朕平定動亂回去後,也是你拿著玉佩告訴朕,是余黨反撲,一把大火將阿青燒死,屍體已送回溫家提前下葬。後來京中傳來急報,朕將你留在雲城,替朕料理之後事務。”

“……”鄭容伏在地上,冷汗直流。

事情已過去多年,他萬萬沒有想到皇帝會舊事重提。

他咬著牙,應道:“……是。”

他說:“當年微臣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察覺不對時再回去,溫姑娘已經葬身火海。溫姑娘的父母痛失獨女,微臣歸京時,也命當地知府多加照拂。”

“是嗎?”

鄭容:“臣不敢欺瞞陛下。”

嘩啦!

桌案上一切事物皆被帝王震怒拂下,他大步跨下台階,一把抓起鄭容衣襟,迫使他惶恐擡起頭。帝王冷峻的眉目因暴怒染上赤紅:“鄭容,朕是信你,才將一切都交由你,也從未懷疑你的話。你告訴朕,若阿青已經死了,今日朕為何會在宮宴上見到她?!”

“什麽?!”鄭容大驚。

當年他與那個溫家小姐說好,溫家小姐分明是心灰意冷,言明再也不會糾纏皇上,主動配合假死。雲城天高地遠,皇上又因悲痛不忍故地重遊,溫宜青是如何混進宮宴中來,還被皇上看見?!

但事已至此,已無法遮掩。

他腦子裏飛快轉過,殷切地道:“那位溫姑娘只不過是一介平民商戶,陛下卻意欲立她為後。她身份低微,如何匹及?”

邊諶松開手,緩緩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他。

“陛下,微臣一心為陛下打算,絕無二心。”鄭容跪在他的腳邊,頭磕在冰涼的石磚上,閉上眼,咬牙道:“僅是如此。”

當然不止如此。

他們鄭家有從龍之功,自皇帝登基以來,便一直得皇帝重用與信任。他的姐姐更是後宮中唯一的女人,掌管中宮事務,說一不二,最是風光不過。

哪怕他心知鄭貴妃有名無實,也不以為意。他乃天子近臣,最是明了帝王心意。

先帝荒淫無道,寵妾滅妻,連當今太後都險些喪於宮鬥之中,諸位皇子更是為帝位爭得死去活來,皇帝因而厭惡後宮。只是少年皇帝初登帝位,政權不穩,群臣屢上奏折,請納後宮,他們鄭家便主動送了家中女兒入宮,一為皇帝分憂,二為鞏固權勢。

這些年來,一直未出差錯。不論是太子登基,還是鄭貴妃誕下皇子,待皇帝老去,他們鄭家的風光依舊能延續百年。

偏偏向來冷心冷情、他的姐姐在後宮十余年也未打動的帝王,獨獨在江南小城為一民間女子動了真情,還要接她回京,立她為後。

一面是侍奉的君主,一面是家族的未來,他也曾左右為難。

本以為瞞得天衣無縫,這些年來處處遮掩,那位溫姑娘也一直好好待在雲城,未有動靜。這麽多年,本以為此事早該過去,連他自己都忘了那個溫姓姑娘的面容。

怎麽偏偏……偏偏她竟進了宮?!

邊諶目光冷漠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臣子。

禦書房裏落針可聞,連鄭容刻意壓抑的粗重喘|息聲都顯得尤為清楚。盡管他勉強維持鎮定,可額前已遍布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