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照微調薛序鄰去錢塘治水, 是為了給工部的趙孝緹作掩護。他到了錢塘後敢於任事,處置了幾個救災不力的官員,讓本就看他不順眼的姚黨更加氣憤, 連夜寫了彈劾他的折子遞往永京。
折子先進了政事堂,祁令瞻看完後,帶著折子去見了照微。
他對照微說:“你若想護著他, 趁機調他回來,仍入翰苑居清要之職,否則姚黨那批人不會放過他。”
照微不解, “他的用處不就是給趙孝緹擋刀麽?把他調回來,那還有什麽用?”
祁令瞻問:“你就不心疼?”
“好刀不用,與廢鐵無異, ”照微說, “我只心疼刀刃沒用在要緊處。”
聽了此話, 祁令瞻心中既喜且憂。喜的是她看上去也沒有那麽在乎薛序鄰,憂的是她待薛序鄰尚如此,待旁人只怕更不放在心上。
思來想去,祁令瞻還是讓鄧文遠寫了封批駁的折子, 為薛序鄰在朝堂上說話。
鄧文遠雖然照做了, 心裏卻有些不明白,問祁令瞻:“錢塘知府與馬後祿等都是姚丞相的人,他們彈劾薛序鄰,必然是事先與丞相通過氣。您公然批駁他們的折子, 是在打姚丞相的臉,難道就不怕他不高興麽?”
祁令瞻說:“他們有他們的考量, 但薛錄事去錢塘治水,這是國事, 又關系太後聲譽,不能真叫他們攪亂了。”
但心裏想的卻是,怕薛序鄰真在錢塘出了事,照微心裏會不好過。
九月初九,重陽節後是秋獵,依照舊例,天子將率宗親與文武重臣,前往西郊皇室獵場舉行秋獵儀式。
秋獵包含祭天、演兵和田獵這三件事。
因為天子年幼,由明熹太後陪同祭天,為了這件事,禮部與中書省爭執了許久。太後寧可取消今年的田獵也不肯退讓,她遠比姚黨固執,又有祁令瞻暗中相助,此事最終是姚黨妥協,請她與天子一同登台祭天。
祭天結束後是西郊演兵,由杜思逐率領的殿前司與樞密使趙垂的部下相抗,演練陣法。
雙方事前都經過排練,但趙垂輕視杜思逐是從地方調任中朝不滿不滿一年的年輕將領,覺得他是鉆了擁戴新帝繼位的空子才得以掌控殿前司,十分看不起他。
又因為自仁帝時起,大周逐漸輕視武人,連秋獵前的演兵儀式也淪為了繡花枕頭,沒有封賞,不受重視,自然也沒人愛在此事上吃苦頭。
所以趙垂的部下在正式演兵前只隨意布置好位置、交代一些瑣碎事宜,並未下苦心磨練。
杜思逐與他相反,自錢塘歸來後,領了這西郊演兵的任務,除了日常拱衛宮廷,他將大把的時間都泡在殿前司營中,與殿前司的禁軍一起演練陣法。
今日兩軍相對,殿前司雖然人少,卻勢如破竹,遙遙只見黃沙塵起、聽見喊聲震天,杜思逐帶著人如一支利劍沖入趙垂指揮的方隊中,將其攪成了一盤散沙。
不過半個時辰,趙垂的陣被沖破,“陣亡”七百人,被俘一千三百人。
皇上和太後坐在演武台上高高俯視,身旁侍立的諸位大臣們也都抻長了脖子,觀看這戲劇化的局勢。
杜思逐砍斷對方旗杆的那一刻,李遂興致勃勃地起身叫好。
“杜指揮使果然有能耐,看來朕得聽他的話,每天多紮一刻鐘馬步了!”
照微問他:“這是杜指揮使同陛下定的賭注嗎?”
李遂點點頭,問照微:“請教母後,朕應該再賞杜指揮使什麽呢?”
錢要賞,但不能只賞錢,官不能再升,否則人心不服。
方才照微看得清楚,趙垂被打到後面明顯急了,掄起那沒開鋒的刀背往杜思逐腿彎處下死手,幸而杜思逐的身手好,被他閃避了過去。
朝堂上,像趙垂一般心中不服氣的人不在少數。
照微沉吟片刻,叫杜思逐上前,問他想要什麽賞賜。
杜思逐雙膝跪地行禮,朗聲道:“臣自入京以來,得沐天恩,不敢再求厚賜。臣近來改良了馬上連弩,若太後娘娘肯賞光,請攜帶臣的弓弩參加田獵,若獵得獵物,請賞一半給臣。”
照微聞言笑道:“這個主意不錯,就依杜指揮使所言!”
照微確有下田獵場的打算,早早讓錦春準備了一身騎裝。
杜思逐將改造過的馬上連弩送來時,祁令瞻也在,正叮囑她小心行事,命人反復檢查了馬鐙和轡頭,看見杜思逐進來,讓他把馬上連弩捧過去。
祁令瞻敲了敲弩身,說:“比上次見時輕了不少。”
杜思逐解釋道:“覆蓋弩身的鐵片各磨薄了半寸,木頭支架也盡多做成了中空,又將裝載的箭矢砍短、磨鋒,這樣的重量,尋常士兵也能單手舉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