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冷風裏暗香幽浮, 沿著未掩緊的門隙吹進來。
吹進來,穿透輕薄美麗的銀雪綃,在緊抵著門縫的細腰上, 逼出了一層細密的戰栗。
一只鴉色手衣追尋著那戰栗而去,手背上顯出暴起的青筋的形狀。指端從側腰劃過,驟然箍在褶裙的系帶處, 那是她身體最纖薄的地方,仿佛能被他一只手攥起,任他占有或者破壞。
他鉗得她有些疼了。
被那雙無瀾處而生瀲灩的鳳目緊緊盯著, 照微覺得呼吸不暢,胸口仿佛淤著一團浸飽了水的棉絮,堵得厲害。
她已將她能想到的所有惡毒的話全都說給他聽。說他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自以為是的討厭鬼, 說與他做兄妹已是十分勉強, 此外見了他, 只覺得敗興,乃至惡心。
祁令瞻卻對這些話的反應十分淡泊。
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臉,冰涼滑膩的手衣撫過她的眉宇、鼻梁,落在她微微呼吸著冷氣的唇珠上。
仿佛是在欣賞一件巧奪天工的雕塑, 又好似在思考一個略有些為難的選擇, 他沉溺在自己的心境裏,眼中卻滿滿盛著她,承受了她所有憤怒的發泄。
直到她疲憊地嘆了口氣,說:“放我走吧, 哥哥。”
箍在她腰上的手猛然提起,照微只覺眼前光影一暗, 溫涼如春夜風露的觸感覆上了她的唇。
輕柔的淺啄與輾轉,呼吸間冷香幽澀, 像某種以上啟下的引誘,像是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的安撫。
這種感覺令照微心中惱怒更甚,她討厭被他誤解成一個為了討要關注而不擇手段哭鬧的孩子。
她將臉偏向一側,躲開了他的吻。
混沌不清的腦海裏只剩委屈,只剩下想要反抗他、使他不能再將她做須被管教的妹妹看這一個念頭。
她說:“我不喜歡你了,我討厭你這樣對我。”
然而她的要求沒有得到包容,撫在她臉側的手轉而捏住她的下頜,使她動彈不得,吻重新落下,卻與方才截然不同,是直抵牙關的長驅直入,是暴風疾雨般的侵入和掠奪,她在窒息的交纏裏掙紮,偶爾瞥見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烏黑的眼珠像照不徹的雪夜、望不盡的冰淵,凝著一層霧蒙蒙的水氣。她的影子就浮在那水氣上,仿佛隨時會墜入無盡的冰寒中去。
她怔神,直到舌尖刺痛,血腥氣在口腔裏彌漫。
他竟然還敢咬她……
照微惱火地反咬回去,尖尖的虎牙在他唇間狠狠一磕,更濃烈的血腥氣很快遮蓋了一切。
他仍然毫不在意地親吻她,交換品嘗著兩個人的血液,照微卻被那血氣沖得眩暈,一時只覺得想吐,偏又越推他越強橫,這陌生的掠奪感令她寒毛盡立,渾身一片冰冷。她幾乎要堅持不住,在暈眩到失去意識前,忽然眼睛一酸,落下了兩滴眼淚。
鹹澀冰涼的淚珠落在唇間,澆熄了他不知從何而起的瘋勁兒,祁令瞻緩緩松開她,擡手想要抹去她嘴角暈開的血跡。
“不要碰我!”她啞聲朝他嘶喊,像一只被惹怒的幼獸,露出尖細的爪牙。
覆著鴉色手衣的手只一頓,仍落在她臉上,指腹輕輕蹭去血跡,血色隱進鴉色裏,使鴉色更深。
“照微。”
他喚她的語氣與從前沒有什麽兩樣,聲音依舊溫和清潤,然而說出口的話卻叫她覺得十分陌生。
他說:“你嘗到了嗎?我和你的血,味道是不一樣的,你說咱們之間,到底算哪門子兄妹?”
照微喘息未定,因窒息而生的淚光明爍著,譏誚地望向他,“你從前信誓旦旦說,你我之間決越不過這層關系,這才幾天,怎麽就忘幹凈了?”
“我沒忘。”
祁令瞻垂目嘆息,他的眼尾尚余情潮泛生的薄紅,眼皮垂下時,如慵懶揚起的一抹紅月。
“我只是意識到,我錯了。”
照微聞言怔然。
他……竟然也會認錯?
聽見他自嘲似的一笑,又向她靠過來,將她虛虛攏在懷裏,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我當然是你唯一的哥哥,你也永遠是我視如珠玉的妹妹,但是兄妹這層關系,不該成為你我之間變得更加親密的阻礙,它只能是為我們在世人面前遮掩的皮囊,亦或是床笫間的情趣——”
話音未落,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臉上。
祁令瞻教訓過她那麽多次,這卻是她第一次同祁令瞻動手。他眉心驟然一蹙,又緩緩展開,睇著她的眼神變得更深、更固執。
照微的聲音在發抖,“你心裏到底當我是什麽玩意兒,可以這樣任你作踐……”
“作踐?”祁令瞻似笑非笑,聲音更輕,“你尚不覺得為了薛序鄰而委身於杜思逐是作踐,那麽委身於我,怎麽就成作踐了?我會比他待你更好,更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