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頁)

搖歡被那哭聲刺得齒尖發癢,擺擺手,正想安慰她,鼻尖卻在這時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她鼻尖一聳,還未細辯,帝君已經出現在了她面前。

他站在幾步外,墨色玄衣,就這麽淋在雨中。那些雨絲明明落在了他的身上,卻連他的衣肩也未沾濕分毫。

搖歡咬著冬瓜條的齒尖一涼,一口落下去咬在了舌尖,痛得她立刻回過神來,傘也不要了,往地上一丟,捏了個遁地訣,幾下消失了蹤影。

這速度之快,看得神行草還沒回過神來,人又不見了。

他仰起頭,有些無措地叫了聲:“神君。”

尋川順手輕揉了一下他頭頂的兩瓣草葉,轉身看向匍匐在屋頂的那團黑氣。

那厲鬼恐懼他的眼神,呼吸之間,已把自己縮小得跟尋常鬼魂一般大小,瑟瑟發抖地看著他。

“雨再下兩天,這豐南鎮就要沉入海底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那厲鬼剛伸出的獠牙一縮,戰戰兢兢道:“那道士剖我內丹,殺我夫君和剛出世的一雙兒女,此仇不報我不甘心。”

尋川眼神微冷:“你困在陣中,出不了豐南鎮,如何報仇?”

厲鬼被他說得一愣,卻不敢開口。她原本就是打算淹了這鎮子,毀去陣法,她就能追上那道士,無論天涯海角,都要一報血仇。

神行草聽到厲鬼的心聲,嚇得渾身一顫,一張小臉血色全無。

正想告訴神君,忽得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一僵,凝神聽了聽。

搖歡遁地離開後還拼盡全力跑了一段路,結果等她回頭一看……身後空空如也,哪有帝君的影子。

然後她就極有耐心地在牌樓的石頭底下等了一會,等了片刻還不見帝君蹤影,終於醒悟……她是自作多情了。

於是她灰溜溜地遁地回來,怕躲太近會被帝君發覺,藏在巷子裏的大樹上。結果距離太遠,她又聽不到帝君在和那團黑氣說什麽,好奇得不得了,就越挪越近,藏到了橋洞裏。

這會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專心致志地偷聽墻角。

這團黑氣就是前幾日被封毅斬殺的牡丹花妖,她正逢生產,虛弱至極。那道士不管不顧地闖入,一柄鎮妖劍直取她一雙剛出世兒女的性命。

她拼勁全力不敵,化為妖態,只想與他同歸於盡。不料,她外出做生意的夫君聽聞她臨盆急忙趕至家中,被封毅挾持制約於她。

牡丹花妖最終仍是不敵封毅,眼睜睜看著一雙兒女喪命鎮妖劍下。她那夫君夫連開口說句話的機會也沒有,被劍威震碎五臟六腑。她則被生取內丹,死後執念不散,怨氣沖天,化為厲鬼。

正欲尋封毅報這血仇,才發現他以她那雙兒女的鮮血為陣眼,困她在這宅院中,這才有了豐南鎮這場反季的大雨,連綿三日不絕。

“我自修得人身,從未傷人性命做過惡事。與我那夫君情投意合結為夫妻,也未隱瞞他我為花妖的事實。我們甘願結為夫妻,與道士何幹?與豐南鎮何幹?與這天道又何幹?”厲鬼周身氣息浮動,漸漸猙獰:“那道士殺我夫君和剛出世的一雙兒女,剖我內丹禁我魂魄,何算天下正道?”

最後一聲,如同啼血的白鶴,字字含淚血。

那縮成正常魂魄大小的厲鬼,猛然透過周身環繞的黑霧朝天怒吼,那聲音就像一把利劍,所指之處天地震動,雲層翻湧。

那豆大的雨滴夾雜著淩厲之勢,飛快墜入湖面。

狂風驟起,水面的雨絲被風卷起,猶如一層白霧纏繞湖面,一時風雨之聲大震。

天上黑雲翻滾,從天際匆匆而來,鋪天蓋地般漫向遠方。隱有轟隆雷聲作響,天象大變。

而直面處於風暴中心的尋川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擡指虛劃,在周身落下一個護身結界。任憑外面風雨如虎嘯,他立在這天地間,就猶如一尊神邸,威嚴不可逼視。

他當初為尋搖歡的魂魄,走遍三界,早已淡了神心。

哪怕這厲鬼字字啼血,他也不為所動,只淡漠地擡眼看她:“休執迷不悟。”

厲鬼仰天長笑,像是聽得什麽好笑的笑話,厲聲質問:“神君清心寡欲,自然不知我心中悲痛。若有一日,你痛失所愛,你還會如現在這般不為所動嗎?”

這一聲質問,就如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心口,刺得他心頭血涓涓流出。

他眼神微變,似回憶起什麽不忍回憶的事,眉頭緊皺,薄唇輕抿。

半晌,苦笑一聲,道:“就是感同身受,才下不去手。”

只這以血祭陣,破不得,這厲鬼又想沉沒豐南鎮脫身而出,勢必會牽累無名山,他若不管才是不妥。

話音一落,他腳下結出法陣,右手立於胸前,雙眸輕闔,口中輕頌引魂心法。

那厲鬼在他腳下金光一閃時已然察覺,不管不顧的拼勁力量直面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