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原本抖索跳躍的火苗瞬間安靜下來,其中一簇火苗更是分出一小部分把被搖歡用雞骨架砸得有些七零八落的柴火給撿回來,穩穩地抱進懷裏。

燃燒的火光裏,搖歡猶帶幾分稚氣的臉被映得格外明艷。

一直被冷落在旁的神行草縮了縮身子,眼見情況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呐呐道:“小蠢龍有些害怕你生氣的樣子。”

他藏在帝君背後,聲音細弱如蚊蠅,幾不可聞。

尋川卻聽見了,他的視線不離搖歡左右,此刻聽神行草說她害怕,之前被她激起的怒意瞬間消散了個無影無蹤。

他放緩語氣,試圖和她講道理:“我天生天養,並不知該怎麽教會你為人處世,而不是厭你沒有禮數。”

以他如今上古龍神的地位,別說有人會忤逆他的意思特意挑釁他。就算有,他拂一拂袖子就能讓對方消失在眼前,實在沒有試過和人講道理。

見她不說話,面上的表情依舊執拗,回想了下,還是覺得搖歡和他置氣的大部分可能就是因為他毫不猶豫地殺了牡丹花妖,讓她沒有了霧鏡的下落。

他朝她遞出一方絹帕,見她不接,索性起身坐到了她的身旁。剛坐下,搖歡便跟被燙了屁股一樣,正要起身,才發覺自己這會動彈不得。

尋川的威壓只持續了一瞬,他握住搖歡的手腕,用絹帕輕輕地擦了擦她泛著油光的手指。他擦得仔細,動作也輕柔,等把搖歡的手擦幹凈後,搖歡已經什麽脾氣都沒了。

她知道萬事做得太過頭就是得寸進尺,當下見好就收,從帝君手中抽過絹帕仔細地擦了擦嘴。半晌,才嘀嘀嘀咕咕地說了三個字:“知道了。”

搖歡的性子便是這樣,平日裏看著沒心沒肺什麽也不放在心上,可真正被踩到了尾巴,炸起毛來也毫不含糊。

知她這會氣性已過,尋川尋思道:“我並未毀了牡丹花妖的魂魄,那個陣法不是誅殺大陣,看著有些殺氣卻是凈化諸身戾氣的引魂陣。”

搖歡正揪著絹帕攪著手指玩,聞言,纏著絹帕的手指一頓,擡頭看他。

“花妖入世與人結合雖犯禁條,罪不至死。她又從未傷人性命,做過惡事,理應得到寬恕。”頓了頓,他的聲音漸徐漸緩:“放任她為禍人間,豐南鎮不日就會被海水淹沒淪為海底死城,無名山也會受到牽連。真到那個地步,花妖魂飛魄散永世都不得再入輪回。

如今引魂陣引著她魂魄去了黃泉,她會轉世投胎,後世如何全看她自身造化。”

搖歡入世未深,怕她不知曉裏面的利害關系,尋川便說的格外仔細。見她似聽進去了,他頗欣慰地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可還要繼續和我置氣?”

搖歡被他揉亂了頭發也不惱,見他難得耐心,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說她置氣的理由其實是因為他身邊帶著余香,往後就不會和她親近了。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小氣的人,現在也有些厭煩自己這莫名其妙的火焰,想了想,若無其事地搖搖頭:“搖歡不敢跟帝君置氣。”

神行草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在聽到搖歡的回應後默默地咽了回去,他遠遠地看了眼在林間空曠處吸食靈氣的余香,縮在火堆旁繼續翻著他胖乎乎的兩只小手取暖。

林間夜色越來越重,寒氣四溢,還真是有些冷了。

一夜相安無事,次日,繼續上路。

翻過了這座山,站在山頭便能看到遠處立在陽光下的城墻,城墻之上旗幟飛揚,遠遠看去,巍峨又靜穆。

官道上不時有馬車踏土而過,灰塵漫天,也有不少一騎單乘的年輕男人,揮鞭前行。出入城的人密密麻麻,遠遠看去格外繁華。

搖歡看著就是滿心歡喜,她從出生起就沒見過這麽多人,她生□□好熱鬧,還站在山坡上就高興得跟已經入城了一樣。

神行草聽她腹誹,懶洋洋地問道:“你出生到現在見過多少人了?”

搖歡不疑有他,認真的掰著手指數了數,十根手指數完,興高采烈地攤開手指:“十個。”

神行草戲弄她的目的達到,忍著笑撇了撇嘴。

余香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忍笑忍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的神行草,輕聲問:“為何笑成這樣?”

神行草落後幾步,確認搖歡聽不見了,才解釋:“小蠢龍只會從一數到十,超過十以外她的手指掰不過來。你要是問她和我相熟幾年了,她鐵定告訴你十年。”

余香恍然大悟。

她和神行草相熟才兩日,見他對誰都是溫和有禮的,唯獨對著搖姑娘才有小孩心性。旁人沒準真的覺得他是不喜那位搖姑娘的,可余香染了人間煙火千年豈會不知,他是因為把搖姑娘當做了自己人才會這樣不加掩飾自己的真性情。

是以,當下雖也覺得好笑,也不敢笑出聲來,彎了彎唇問道:“那沒人教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