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2頁)

鴉雀無聲。

紀言信要指導他們做實驗,只帶著戚年轉了一圈,介紹了實驗室裏的儀器和用法,給她安排了一個待著的地方,便沒有再管她。

戚年也樂得一個人待著。

從剛才他替自己解圍開始,戚年的心臟就一直不安分地跳動著,失序得讓她有些驚慌。如果再待在他的身邊……

戚年悄悄地看了眼幾步外,彎腰看顯微鏡的人。

鼓著嘴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擡手不停往臉上扇風——呼,好熱!好熱!

快到飯點時,實驗室裏的人陸陸續續地都走光了,只有李越留下來值班,盯著培養皿。

紀言信昨晚沒有回去,心裏惦記著七寶。手頭上的事一結束,就要離開。

脫了白大褂挽在了手彎,這才想起戚年。

回頭一看,發現她真的還沒走,坐在他的講桌前,懶洋洋地趴伏著。下巴抵在手背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握著畫筆正在畫著什麽。

講桌靠著墻壁,這一處的光線略暗。她的坐姿又不標準,垂下來的頭發遮掩了她的側臉,只能看到圓潤白皙的手指曲起,那關節微微發青,畫了很久的樣子。

他悄無聲息地走近,站在她的身後,看她畫筆一勾一提,已經畫了一整排的試管架。

紀言信看了一會,曲指輕叩桌面,吸引她的注意力。

戚年果然擡起頭來,眼底的迷茫還未收去,悴不及防地撞進他深邃如墨的眼睛裏。

紀言信把白大褂掛在手邊的衣架上:“走了。”

戚年這才發現,整個實驗室已經空了。

昨晚睡得不好,早上又醒得早。她困得連意識都有些迷糊了,壓根沒注意大家是什麽時候走的。

匆忙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著紀言信走出實驗室。

走廊裏卷起一陣冷風,吹得戚年縮了縮脖子,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紀老師。”

走在前面的紀言信停下來,轉身看她。

戚年只是覺得他走得太快了,他突然停下來,她反而一愣,傻傻地回望。

“下次實驗課就自己過來。”他放慢了腳步等她跟上:“我一般都在,所以不用提前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問我。”

戚年點點頭:“哦。”

“做實驗通常要很久,你的時間不用和他們同步,自由分配。但走之前,跟我,或者劉夏說一聲。”他瞥了她一眼:“實驗室的禁則都清楚吧?”

戚年繼續點頭:“清楚的。”

她怕忘記,還抄過十遍,就貼在書桌上……

幾句話的交談,已經走到了一樓。

站在樓道口,戚年才發現,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醞釀出了一大片的烏雲。天空陰沉得連一絲光都沒有,整個天地之間,似乎只有雨點砸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雨勢已經大如瓢潑,頗有傾盆之勢。

紀言信看著她,挑眉:“傘呢?”

戚年一摸背包,囧了下:“好像……落在實驗室裏了。”剛才進門怕弄濕了屋子,傘就靠在進門的墻邊。

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擡手指了指樓上:“我回去……拿傘。紀老師,再見。”

紀言信點頭,撐起傘就要離開。

剛走了幾步,想起什麽,回身叫住她:“戚年。”

那聲音已沒有了早晨時的低沉沙啞,像被這雨水打濕的樹木,透著微微的濕潤。

戚年站在樓梯上,轉身看著他。

他站在台階上,雨滴落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水花順著傘骨流淌,在他腳邊濺開一朵朵水花。

他的聲音不知道怎麽的,又有些低啞:“長壽面……”

才說了幾個字,就是一頓。右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幾聲:“你可以百度。以防萬一,在當做禮物之前,先實驗幾遍。”

戚年還在發愣。

他昨晚還有些不高興地問她,知不知道有個成語叫得寸進尺……

可現在,好像就是在縱容她的得寸進尺?

戚年被自己歸納出的“縱容”兩字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在心裏否認——不可能!

有紀言信的學生經過,和他打招呼:“紀老師。”

紀言信頷首,眉眼間的冷清就像是這冰涼的雨水。

他轉身,撐著傘,邁進了雨幕中。絲毫沒有察覺,他的隨意之舉,已經攪亂了戚年的一方春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