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愛同罪16

第十六章

夕陽徹底沉沒在海中央,那絲余光漸漸凝成一道細線,消失在海平線的盡頭。半暗的天空隨之現出一卷斑斕的晚霞,把海面渲染成一幅瑰麗的畫卷。

海浪是濃墨,商船是重彩。

城市裏最熱鬧的晚高峰時間,這片海域卻安靜得仿佛整個天地都空蕩蕩的。

所有的聲音仿佛是在刹那消失的。

離燕綏不遠的集裝箱上,還有子彈穿過鐵板的彈孔痕跡,甲板被黑暗一點點饞食,那晚霞如曇花,頃刻間被一片夜色覆蓋。

路黃昏的聲音隔著不穩定的電流信號傳進傅征的耳麥:“裏弗不見了。”

甲板上的纏鬥持續了幾分鐘,路黃昏趁亂躲進了船員的休息室,等待偷襲時機。

兩人居的船員休息室靠堆積集裝箱的前艙有一扇封閉式的窗,路黃昏就倚在船窗和門之間的薄層墻壁上,觀察艙外。

十秒鐘之前,他看見裏弗從集裝箱後出來,大踏步地在他視野範圍內經過,消失不見。

傅征擡眼,目光穿透黑夜,看向一片漆黑的甲板室:“你最後看到他的具體位置在哪?”

“左舷,往樓梯口,但沒有上樓。”路黃昏所在的休息室在第二層,居高臨下又緊貼樓梯,裏弗如果上樓,他一定能聽到動靜。

“那就是去後機艙了。”傅征快速穿過走道,隱蔽在第一層集裝箱後,等燕綏跟上。

——

耳麥裏,胡橋的聲音響起:“報告隊長,船機艙十名海盜全部擊斃,報告完畢。”

他的話音剛落,褚東關說:“有人來了,人質停止轉移。”

傅征呼吸微緊,沒再耽擱。

他伸手往後一撈,準確地扣住燕綏的後頸壓到胸前,他低下頭,保證她的視線和自己的一致,指著集裝箱和甲板室之間那一段毫無遮掩的路程:“跑過去,進船長室。船長室裏有監控,你不是要做我的視野,去那裏待著。”

後頸被他的手指壓得生疼,燕綏沒吭聲,仰頭看了他一眼。

察覺到她的視線,傅征微擰了眉尖,垂眸和她對視:“聽不懂?”

“沒有。”

他的眼神太有威懾力,不是裏弗那種常年刀口染血的兇狠和陰沉,而是他本身就擁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沒有任何異議,燕綏擡步就走。

不料,一腳剛邁出,傅征原本扣住她後頸的手指一松,轉而拎住她的後領把她拎回原地,直接氣樂了:“你這人挺有趣啊。”

燕綏被他這句話弄得莫名其妙。

“戰場上,你就這麽大搖大擺走過去?”咬住手套,他的聲音含糊不清:“拿著。”

背著光,海面漆黑,燕綏還沒看清他遞來的是什麽東西,手上一沉,他重新戴回手套,問她:“會不會用?”

“閃/光/彈?”燕綏問。

傅征覺得燕綏是真的省心,他嗯了聲,握住她的肩膀轉向甲板室:“我說跑,你就矮身往樓梯沖,敢不敢?”

最後三個字,他忽然低了聲音,像哄小孩一樣,又酥又沉。

燕綏失語片刻,沒回答“敢”,也沒說“不敢”,她把閃/光/彈塞進風衣口袋,似笑非笑地反問了一句:“長官你緊不緊張?這閃/光/彈一落地你就要多寫幾百字的報告了。”

傅征面無表情:“多寫幾百字報告,你能閉嘴的話,我很樂意。”

——

甲板上並不安全,裏弗的人說不準在哪個角落裏等著伏擊。

沒再浪費時間,傅征壓在她肩上的手微沉:“聽見槍聲也別停,路黃昏在第二層船員休息室,你上了樓梯就安全。”

說完,他的手松開,那聲“跑”幾乎是從嗓子深處逼出來的。

燕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繃緊的身體在這道指令下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離開集裝箱的掩護,暴露在了甲板上。

槍聲是在燕綏距離樓梯僅一步之遙的時候響起的,子彈射入鐵欄杆,回響不絕,也分不清是從哪個角落傳來,有沒有打中。

她渾身虛汗,一步也不敢停,一口氣跑到第二層,路黃昏已經在等她了。

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觀察仔細,看清路黃昏臉上的血跡。她起先以為他只是弄臟了臉,提醒的話到了嘴邊,隱約嗅到了血腥味,頓時反應過來。

路黃昏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警惕地掃了眼四周,提醒她:“先上去。”

燕綏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剛才藏身的集裝箱後。

疊了數層的集裝箱,除了側面稀疏的重影,什麽也看不見。

沒等路黃昏催促,燕綏轉身,兩步並作一步大步趕往船長室。

——

此時,距離燕綏登船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

——

船機艙。

二十名人質被褚東關保護在後艙貼著船壁的死角,胡橋守在制高點,和褚東關一遠一近的配合逼退了兩波試圖強攻的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