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嚴師劣徒(第2/2頁)

至於顧懷袖——

呵呵,愛誰教誰教去。

顧懷袖其實挺享受的。這種“我自巍然不動,逼死先生無數”的功力,能修煉到如今的境界,也是不一般了。“小丫頭片子,你就笑吧,趕明兒我跟我爹說說,我這丫鬟也該讀書識字一下,免得日後我出去鬥大字不識一個。”

這語氣涼颼颼的,隱含著威脅。青黛怎能聽不明白,她頓時打了,連忙搖頭,撥浪鼓一樣:“小姐誤會了,奴婢這是贊美您。”

顧懷袖信她才有鬼了,她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字跡,過了一會兒摸著自己精致的下頜,嘀咕道:“其實我也覺得我的字進步多了。”

她話音剛落,便有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口處傳來。

顧懷袖扭頭一看,竟然瞧見張廷玉站在外面,頓時訝然,這人怎麽來了?

她聯想到張廷瓚走之前說的話,難不成“尋一位更好的”就是這一位?顧懷袖跟張廷玉結了暗仇,此刻老大不願意。

且不說什麽男女大防,姑且算他是自己的新先生,可這人有本事教自己?逗她還差不多吧。

“張二公子好。”

表面上,顧懷袖還是客客氣氣的。

張廷玉總算是瞧見顧懷袖這真容了,瓜子臉,下頜微尖,顯得臉小,柳眉而杏眼,瓊鼻而朱唇——皮相是極好的,名聲是極壞的。

一念及此,張廷玉也順手回禮:“家兄方才有事,說是大嫂那邊請他去一趟,只囑托我暫時過來守著三姑娘讀書習字以作敦促,算是三姑娘暫時的西席。”

張廷玉話出口,顧懷袖聽完,然後她覺得自己很想跟這張家翻臉。

不過轉眼,她就壓下了這想法,能逼走一個先生,自然能逼走第二個。張家四兄弟,逼走了一個大哥,來了個二弟,等她再逼走這個,不知那年紀頂多跟自己相仿的張廷璐能不能來?

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基本上逼走這張廷玉,顧懷袖的悠閑日子就有了。

她忽然展顏一笑,覺得張廷玉不再是面目可憎,“二先生好。”

二先生又是什麽奇怪稱呼?

張廷玉略覺無言,他不是情緒外露之人,只站到了方才自己兄長張廷瓚站過的位置,“還請二姑娘將墨寶借在下一覽。”

墨寶?

那邊的青黛簡直要笑彎了腰,她死命憋住,卻依舊露了一點聲音。

顧懷袖瞪她一眼,而後微笑著將自己方才寫下的字轉了一圈,“請二先生過目。”

張廷玉:“……”

他忽然理解自己兄長了。

面對這樣的字,是個文人都能崩潰。

眼前這一張漂亮的宣紙上,用上好的徽墨畫了……鬼畫符?

興許只能這樣形容了。

彎彎曲曲,甚至東倒西歪,她的字,就像是一群醉漢,喝多了,分不清東南西北。

張廷玉滿臉的整肅,只慢慢拿起桌上擱著的戒尺,輕輕用手指指腹摩挲著那竹制的表面,說道:“三姑娘的字,醜雖醜了許多,也不算沒救。”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直白地說顧懷袖的字“醜”,也是第一次有人說她還有救,當然——

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拿起戒尺。

不知是為了什麽,顧懷袖一見到張廷玉拿起戒尺,就開始發憷。

她心說這張二公子總不至於對女人動手,也算是安慰了自己,只勉強笑道:“張二公子還是第一個——”

“在書齋裏,請三姑娘稱在下為先生。”張廷玉打斷,並且糾正了她。

顧懷袖一窒,只覺他死板,原想辯駁兩句,可想想又忍了:“是,先生。”

“你先練練握筆的姿勢吧。”張廷玉自顧自說著,踱了兩步,“自古字如其人,三姑娘天生麗質,字卻不該如此難看。字歪,人歪,乃是姿態不對。”

你握筆的姿勢不對!

顧懷袖自動翻譯,嘴角微微一抽。她一站在書桌前就懶洋洋不想動,跟沒骨頭一樣。

可張廷玉要求了,她也不敢沒反應,便站直了去提筆。

她手剛剛伸到半路,指尖剛剛碰著那湖筆,便聽得“啪”一聲響。

張廷玉戒尺落到她手背上,平淡道:“身要直。”

“我已立直,你為何動手?”

顧懷袖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手背上立時紅了一條楞子,擡眼便瞪他。

沒料想,張廷玉一襲青袍,面如冠玉,那薄唇雖輕輕勾出些弧度來,可絕無半分笑意。一雙狹眼沒了溫和,顯得嚴肅而略帶森冷,手中輕輕翻轉著戒尺,只這樣看著她。

“戒尺,以戒為尺。戒者,告誡,規勸,戒除;尺者,度量,規矩,方圓。”張廷玉聲線微平,“在下以尺戒三姑娘,先生以尺戒學生,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