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食色性也(第2/6頁)

原本肩胛骨那一塊,就是裂了骨頭縫子,那時候年紀小,長好了,一直注意著,只除了天寒濕冷的時候隱約作痛,就不見得有什麽大的影響了。

可這一回,卻是徹底地將以前沒治好的病根子給凍出來了。

寒氣紮根進骨頭縫子,又怎麽拔得出來?

那就是別人說的風濕,可小石方的肩膀和手,卻比這個還要嚴重的。

顧懷袖放下了茶杯,只覺得這茶水再暖和,也暖和不了自己的手。

她道:“終究是我沒護好他……”

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怎樣?

難不成要她治了那壞事的張廷瑑?

一個被人利用,不長心的孩子……犯事兒的丫鬟跟小廝都已經打殘的打殘,發賣的發賣,連芯蕊都已經被人送走了,她還能朝誰去報復?

聽說這事兒的後續處理是張廷瓚經手的,就連這樣的結局,都是吳氏跟他吵過之後才堅持下來的。

張廷瓚也不知是怎麽想的,當時他叫人把芯蕊發賣出去之後,老夫人就雷霆大怒。

可張廷瓚並沒有搭理她,而是一意孤行,將這些人都處理了。

作為張家的嫡長子,張廷瓚的確很厲害。

顧懷袖不得不承認,盛名之下,還是有兩把刷子。

只是這一種做法,何嘗不是息事寧人?

不過除了這樣的法子,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她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出去吧,照看著小石方那邊,我過一陣就去看他。”

“是。”

青黛躬身退下。

二房這邊是安安靜靜,上房那邊也似乎沒有什麽風波。

眼看著四公子終於能睜眼吃飯了,吳氏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幾天沒合上的眼皮子一搭,就累得睡了過去。

張英知道四公子病了的消息,卻只回來過一趟,匆匆看了一眼,又去忙自己的了。

吳氏想找張英鬧,可根本找不見張英的人,也只能作罷,自己守著張廷瑑。

現在人一沒事兒,整個人就送下來。

長安跟王福順家的,只把吳氏往屋裏扶,放床上,讓她好生睡上一覺。

“你去前面看著四公子那邊,我在這邊守著老夫人吧。”

王福順家的剛剛放下簾子,便這樣對長安說道。

長安點了點頭,一句話不說地就出去了。

她回了四公子的屋子,剛剛給睡過去的四公子掖好被角,便聽見簾子一響。

長安一怔,回頭:“大爺?”

張廷瓚無聲地走進來,也沒讓人通傳。

他站在門口,長安連忙迎上來:“您怎麽來了?”

張廷瓚道:“四弟怎麽樣了?”

“剛喝了一副苦藥,才睡過去,大爺不必擔心,下面人都盡心伺候著呢。”長安臉上浮著兩團紅暈,笑容淺淺的。

她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好幾年,是從小丫頭的時候起來的。

這些年大少奶奶的身子不好,府裏的事情大多還是老夫人管著,大少奶奶只是在一邊看,插手的時候少。所以,作為吳氏身邊的掌事丫鬟,長安管著的事情很多,竟然也逐漸歷練出了個大家風範。

張廷瓚似乎跟她很熟,這時候也不怎麽客氣,只道:“我跟四弟說會兒話,你先出去吧。”

長安溫順地低頭應了一聲,從張廷瓚身邊退走。

她正好在簾子旁邊,蘭花指這麽輕輕一掀,就撩開了簾子,正要走出去,卻又這麽回頭望了張廷瓚背影一眼,才慢慢地重新將簾子放下,出去了。

張廷瓚對身後的一切毫無察覺,只是坐在了床邊。

過了約莫有一刻鐘,他才道:“裝病可裝夠了?”

那被裹在被子裏的張廷瑑縮了縮,慢慢地把一張臉從錦被下面挪出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大哥。

他不敢說話。

張廷瓚又道:“知道自己錯了嗎?”

“……”

張廷瑑年紀還小,他垂下眼去,又想要把臉給蒙起來。

“可知《左傳·宣公二年》有一句關於晉靈公的話,怎麽說?”

張廷瓚並沒有阻止他,只是平淡地問著。

張廷瑑兩只手扒在錦被上,捏緊了,低聲道:“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起來回話!”

他看著自己這四弟怯生生的動作,眉峰一斂,聲音卻陡然變冷,像是高山陡崖,結了冰的峭壁一般。

張廷瑑似乎被嚇住了,他翻開錦被,穿著白色的中衣,光腳站在地毯上:“左傳曰: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沒吃飯嗎?”

張廷瓚依舊皺著眉。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小身板裏,之前積壓著的一切,似乎都爆開了,他紅著臉,大聲地念出來。

可是念完了,就哭了。

張廷瓚看他站在那裏哭,也不去勸,只道:“知道錯在哪兒了嗎?”

“我害死了浣花,還害了那個廚子,又害了芯蕊姐姐……”張廷瑑抽抽搭搭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