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母與子(第2/3頁)

都說人長筋骨皮肉,沈取看著卻像是皮包骨。

不過現在看著,卻比之前要健康了一點,至少嘴唇上帶了些血色,若是再多一分,興許就能算是唇紅齒白的少年了。

顧懷袖望著他,只道:“你倒是跟你父親越長越像。”

“張二夫人很了解我的父親嗎?”

沈取有些訝異地回頭,他微微地一笑。

“我都不大了解他,不過要說長得像,我還是長得像仙姨娘。不過大家都說我更像我爹……”

是了,如今顧懷袖也這樣說。

“骨子裏刻著的味道一樣。”顧懷袖終究難以對取哥兒生出什麽惡感來,孽都是他爹作下的,冤有頭債有主罷了,“聽說你也要拜先生了,可挑定什麽日子了沒?”

“日子要跟著父親那邊的走,父親是個磨磨蹭蹭的性子,這種事沒有小半個月拿捏不下來。”

沈取神態輕松,能這樣走在外頭曬太陽,感覺太難得了。

往日裏,他只能看著旁人走。

舒服地微微眯著眼,沈取一點也沒有愧疚感地說著自己的父親,“夫人若是想要知道,只怕是要親自去問他了。不過問他多半還是不頂用,要問鐘叔叔,鐘叔叔拿主意比他快多了。”

這些倒都是新奇的見解。

那鳥兒一點一點啄著碟中的鳥食,有篤篤的聲響,顧懷袖與沈取都這樣看著。

顧懷袖道:“我一直覺得你父親應當是個手段狠辣的果決之人,怎你說得如此優柔寡斷……”

若是讓沈恙聽見他兒子這樣評判他,不知道是個什麽感覺。

沈取卻沒一點心虛的意思,笑著摸了摸八哥兒的頭,然後將手中小碟子連著裏頭剩下的鳥食,都拋入旁邊的籃子裏,一舉一動,莫不像極了沈恙。

難怪人說,若是這孩子能在多病多災之中長大,必定是下一個沈恙。

沈取道:“他在生意的事情上果斷,不代表在旁的事情上就那麽善斷……您別瞧著他精明,鐘恒叔叔常跟我說他是個糊塗鬼。”

說到這裏,他左右看了看,然後對著顧懷袖豎了豎手指:“我爹耳目眾多,當心被人知道了。”

顧懷袖頓時覺得好笑起來,只一指旁邊丫鬟:“這個不是你爹的耳目嗎?”

“她是我爹的走狗,耳目還算不上……”沈取搖搖頭,“李衛跟鐘恒算是左膀右臂,下面的眼線跟鋪子上的掌櫃,才叫做耳目。至於丫鬟仆人,在我爹眼底約莫是不值錢的。”

嘴裏說著這些的沈取,其實也不過是借著他爹說他自己罷了。

顧懷袖對他們這一類人也算是了解得很清楚了。

沈恙是這樣,說出這番話的沈取自然也是這樣了。

這孩子,年紀輕輕,心機卻很沉,有些恣意妄為的時候,不過看著不是很明顯。

約莫是因為病的原因,所以處處都帶了點克制。

他自打能出門了之後,便按著慣例每日來這裏喂鸚鵡,都是這幾年裏沈恙陸陸續續找人掛上來的。不過父親那邊的事情開始忙,就不大有空,今日趁著李衛的生辰,所以出來了一趟。

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外面遇到了張老先生的夫人。

鐘恒叔叔常跟他說,漂亮的女人都是毒,碰不得,還說他爹若有哪一日出事,定然是因為最漂亮的那個女人。

如今沈取想想,他見過最漂亮的,也就是張二夫人了。

沈取一直覺得鐘恒那句話是意有所指的,可一直沒明白到底指的是哪裏,直到現在。

他一面若無其事地跟顧懷袖說話,一面想著近年來父親的種種反應。

可以說,他父親心裏一直有人,萬花叢中過,幾乎片葉不沾身,園子裏新人舊人一撥撥地換,到底他還是浪蕩子一個,即便是有了他這個兒子,也是該怎麽玩就怎麽玩,帶著沈取下青樓遊畫船的時候更不勝數了。

沈取想過那是興許是哪家的姑娘,但是高門大戶,不喜歡他爹,他爹敬著她愛著她,所以從來不敢用自己手裏的東西去壓人奪人。

現在沈取才明白,敬著愛著是真的,可那是已經嫁為人婦的女人也是真的。

真想不到,他爹竟然好的是這一口。

一想到這裏,沈取便微微地抿唇笑了,有些忍不住。

他這邊覺得有意思,笑得眉眼彎彎,顧懷袖與他一道朝著外面走,聽見他笑,有些奇怪:“哥兒是見著什麽好笑的事情了?”

“也不是好笑……只是覺得我爹比較可笑吧……”沈取說話很直,不喜歡在這種事情上玩什麽陰謀詭計,不過……沈恙戲弄人的本事和神神叨叨的做派,他倒是學了個十成十,“夫人可知道,我父親心底一直裝著一個女人,可如今我才知道,這一個女人早已經是他人婦……”

腳步微微一頓,顧懷袖笑容有些變冷。

她彎唇道:“你父親口味還真是有些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