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龍眠山隱居

京城裏來的這一封信,似乎一下就讓張廷玉恢復了過來。

他把張廷玉抱起來,便進了院子,老三老四都在屋裏讀書,為父母守孝期間,不能參加科舉,只能再等出孝。

張廷璐與張廷瑑本來已經考完了縣試,去年下半年開始準備著鄉試,正要往江寧去的時候,吳氏便已經病重,七月裏沒了的,所以兄弟兩個連鄉試都沒參加。其實細細想來,張家兄弟仕途都挺坎坷。

顧懷袖就在屋裏看著他,這會兒張望仙也自己那邊去了,屋裏就只有張廷玉與顧懷袖兩個。

她微微抿了抿唇,拉出些微的笑意:“好些了?”

張廷玉走進來,只道:“還好。”

他深黑雙眸望著她,然後拉了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坐在了竹窗前面,正在龍眠山的春季裏,四周的景致都很好。

“快到采茶的時節了,父親跟母親喜歡這個時候出去采茶。”

顧懷袖聽了,也一望那鋪滿了綠的山野,道:“那我們也去。”

近幾個月來,也有一些人上山來拜訪張廷玉,偶爾還會獻上自己的文章給張廷玉看,高興的時候,張廷玉就批兩筆,不高興的時候就把那些文章都壓在了案頭上。時間一往四十八年走,似乎就更快了。

采茶雲霧天和雨天都不適合,最好的便是清晨露氣剛走太陽出來不久的時候。

張廷玉與顧懷袖當晚叫人準備了,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飯的時候,張廷玉便說要去采茶,結果張若靄也說要跟著去,張廷玉拗不過,只好答應了。

次日裏,顧懷袖換了一身細布的素白色裙衫,看上去跟個村姑差不多,不過她天生麗質,即便穿著這樣簡單的衣裳也遮不住光華。張廷玉也換上了一身灰白長袍,從院落邊的抓了兩只小背簍,一只遞給了顧懷袖,一只自己背著,便要朝著外面走。

張若靄今日也不去讀書,專跟著自己爹娘一起出去采茶,換了一身衣裳跑出來,卻嚷道:“我怎麽沒有小背簍?”

“自個兒從墻角裏拿,一直都有的,找個小的……別逞能。”

張廷玉一面口氣淡淡地說著,一面已經拉著顧懷袖的手朝著遠處走。

茶園就在山林環繞之中,他們家也有茶園,尤其是張英歸家之後很多年,一直都在種茶,有時候來采茶的還有自家小廝,張英也跟吳氏出去采茶。去年出來采茶的還是張英,如今便換了張廷玉與顧懷袖。

夫妻兩個出來的時候,山間的雲霧剛剛散去,順著山道已經能看見很多采茶的姑娘背著小背簍上山了,彼此談笑之時透著一種活潑機靈勁兒。

張廷玉見了,微微笑著,卻道:“人家都是妙齡的小姑娘,咱們一個老頭子,一個老婆子,也來跟年輕人爭爭。”

“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還不知采出來的茶是個什麽模樣呢。”

顧懷袖一手拽著背簍的繩子,一面被張廷玉扶著走過山坳裏一座小橋。

前面山坡陽面上,已經有不少人等著露氣散完幹活兒,這會兒見著忽然出來個張廷玉跟顧懷袖都不怎麽辨認得出來。

畢竟,張廷玉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

他自己倒是沒在意旁人的眼神,給顧懷袖指,從山這一片,到那一片,挨著哪一片的茶園是他們的。

這時候也有一些茶商派下來收茶的小商,跟著老茶農在山上轉悠。

顧懷袖只望了一眼,低頭去看那些新鮮的嫩芽,“我素來連品茶都不會,一貫以茶解渴,牛嚼牡丹,卻還是頭一回上來采茶,這東西怎麽采。”

“咱們家也不想著以茶謀生,你愛怎麽采怎麽采,好歹能喝就成。”

張廷玉說著,已經掐了一芽下來,葉片嫩極了,上頭只有兩片葉子,連著摘下來的幾芽都是二三葉。

顧懷袖倒是看明白了,這邊采茶跟六安的瓜片差不多,多采一芽二三葉,她也摘了一芽下來,放在掌心裏看著著實嫩綠可愛。

回頭瞧她一眼,張廷玉眼底帶了幾分暖色,再一看張若靄,自入學後難得調皮地摘了一芽茶葉來含著,見著他看過去,便立刻伸手在嘴唇上一抹,把茶葉拿了下來。

臭小子還以為人沒看見呢。

張廷玉只這樣慢慢地采茶,顯然是一面采茶一面想著事情,顧懷袖倒是有些得趣,專挑著嫩尖細蕊來掐,後頭才隨口問了一句:“戴名世今科也去考了?”

張廷玉背簍裏已經鋪了一層嫩芽,方掐了一芽拿在手裏,換了一行朝著上頭走,回道:“會試時糊名,以戴名世之才,會元不在話下。至於狀元……卻還要看運氣的。”

不過戴名世的字很好,若奪了會元,說不得也是狀元了。

四十五年的時候考了一場都能被張廷玉拔在施雲錦的頭上,今年若是三場都考,還能有哪個考官敢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