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歲月女人(第4/4頁)

若說昔年顧懷袖的美是那種紮人的美,如今便像是一泓清泉,汨汨流淌之間便已沁人心脾,從外放到內斂,逐漸逼近真正的雍容華貴和一顆心的安靜,哪裏是尋常以容貌就能判定的?

當初,年沉魚跟二哥說,她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超越顧懷袖,便是為此。

年沉魚的年紀會長,越來越美。

可相應地,顧懷袖的內在的東西也會隨著歲月而累積,當一個女人如山嶽滄海一樣帶著厚重廣博,一眼望不到底,看不到頂,即便滿頭白發蒼蒼或是滿手皺紋,也永遠有一種讓人目光留戀的吸引力。

就像是此刻,顧懷袖坐在這裏,所有人第一眼見到她,印象最深刻的已經不是那一張臉,而是她通身的氣質,散發出來的端莊與沉雅,靜靜地,安然的。

年沉魚唇邊不自覺地帶了一分譏誚,江山何其大,美人何其多,東珠兒算是科爾沁第一的美女,可在這裏卻只能屈居第三。

顧懷袖只慢慢地說了這樣一句話,一點也不惱,更沒半分的火氣,平和至極。

東珠兒淚眼蒙蒙地擡起頭來,見了顧懷袖卻是一怔。

沒來得及問,顧懷袖已經回答了:“黃臉婆張顧氏見過郡主,給您問安了。”

張顧氏……

黃臉婆……

張廷玉的夫人?

東珠兒有些慌亂地起身,忙擦了臉,又有些怔忡地看著顧懷袖:“你就是張二夫人?”

這裏氣氛已然微妙了起來,眾人都沒說話,郭絡羅氏摳緊了扶手,看著顧懷袖的眼神已然帶著不善了。

只可惜,顧懷袖根本不在意。

她朝著東珠兒一笑:“您可以這樣稱呼,不過黃臉婆似乎更親切一些。”

這算是善意的笑容,對於完全無法威脅到自己存在的人,顧懷袖一向很和善。

站在顧懷袖的面前,東珠兒頓時覺得自己那一點小心思無所遁形,可偏偏還感覺不到顧懷袖任何的惡意和忌憚,她只是用一種看長輩的目光看著她,寬和包容,反倒讓她生出無數的自慚形穢來。

在見著顧懷袖的那一刻開始,東珠兒便在想,張廷玉與顧懷袖站在一起是怎樣的場面。

她這才恍惚覺得,自己是個外來的闖入者。

細想方才張廷玉抿唇與她說“黃臉婆”三字時的笑容,卻才會意。

這一場所謂的女人之間的戰爭,其實從來就沒有開始過。

因為東珠兒從來沒有成為過張二夫人的對手。

她似乎終於清醒了,又慢慢坐下來,終於不再繼續哭了。

年沉魚唇邊的譏誚更重,可忽然又覺得東珠兒著實可憐。

她微微側目看顧懷袖,只見顧懷袖斂衽坐下,動作緩慢怡然,垂眸時候只覺得眉眼都讓人舒服。

試問,哪個男人不喜歡女人低頭時候的溫柔?

一舉一動都已經是風致至極,自然流暢。

年沉魚想著,便想起了胤禛。

二哥說,張二夫人是四爺的奴才,還是很不一樣的奴才。

是誰的奴才都不一樣啊,哪裏能找得出第二個來?

東珠兒也是自討苦吃罷了,張廷玉有嬌妻在懷,夫妻風風雨雨二十余年,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忽然出現的小丫頭,就棄糟糠之妻而不顧?

八阿哥的算計,原本只有落空的命。

藥,哪裏比得過人之情呢?

一場硝煙,根本沒燃氣,便已經結束。

顧懷袖陪坐了少許,正準備告辭,便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喊:“張二公子也射中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