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變軌(第3/5頁)

顧懷袖知道李光地年紀老邁,可聽著張廷玉這話,格外地沉。

張廷玉合上禮單冊子,端了茶喝了一口,放下的時候才道:“李老大人上過許多道請辭的折子了,皇上不發……沒辦法。現如今,我也不大明白了……”

前幾年就是這種僵局,李光地人老了,康熙還要留著他。

李光地是內閣老臣了,有他在不過是個占著個位置。

要說康熙念舊,不少人該放走的也放走了,偏偏留個李光地,要說康熙喜歡老成的人,可偏偏對年羹堯是格外優待。細細想來,張廷玉跟年羹堯沒得比啊。

這種奇怪的不平衡,一直橫亙在張廷玉心裏,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琢磨不透康熙的心思,即便是李光地讓了位置出來,於張廷玉而言也是無濟於事。

“船到橋頭自然直,一朝天子一朝臣……”

顧懷袖忽然說出了這話,說完了自己先愣住。

那一霎,張廷玉回眸過來看她,顧懷袖有些不自然地埋下頭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

康熙這裏始終是有意無意壓著張廷玉的,張廷玉有意無意地遷就著康熙。

康熙老了,對於太聰明的人又很少有弱點的人,不敢用,因為他生怕一用,這些人就脫離掌控。

可現在的朝局,在逼著康熙做選擇。

一個糟老頭子,當然不如年紀輕一些的人敢用人。

顧懷袖說方才那句話的用心,著實很兇險。

張廷玉只道:“你說話,該當心一些。指不定那天,禍事就到咱們頭上了呢?”

顧懷袖莞爾:“我還不知,我身邊有什麽禍患。”

禍患。

有的。

張廷玉一直知道有,可他不會說出來。

如果這是個秘密,就讓這個秘密爛在所有人心底好了。

張廷玉笑道:“不覺得我才是你的禍患嗎?”

“是……確是個禍患。”

若沒他,事情興許簡單許多。

顧懷袖被他逗樂了,難得真心笑了一回,卻也沒笑多久。

今年過年很熱鬧,喜事臨門,府裏上下人人的賞錢都加了一倍,連給靄哥兒霖哥兒他們的紅包都多了不少,最高興的應該是香姐兒,憑著甜甜的小嘴兒h哄得府裏人人都開心,偶爾走親訪友,也都能哄得人格外多給她什麽糖啊瓜子啊,甚至多給些意頭好的金銀錁子。

香姐兒,倒是有顧懷袖當年的風範,混得如魚得水。

大年三十兒那天,皇帝在乾清宮寫了福字給群臣,張府多得了一副皇帝寫的對聯,掛在堂屋兩邊,倒是氣派。

李光地剛剛過了年節,就開始遞乞休的折子,這一回,他是真病得不行了,老眼昏花連站都不怎麽站得穩。

張廷玉也知道,屬於他的機會,終於還是要來的。

五十二年時候加設萬壽恩科,為葵巳科,不過二爺三爺沒趕上;五十四年為乙未科,原擬定依舊讓張廷玉等人任總裁官,可今科桐城張家有張廷玉的兩個兄弟參考,遂張廷玉早在正月裏皇帝問詢的時候就已經拒絕。

乙未科考官待定,倒是年羹堯回京述職一陣,原以為要給他升任四川總督,沒想到走的時候竟然還是四川巡撫。

按理說,現在四爺也使得上力氣了,這回竟然沒給年羹堯捧上去,顧懷袖倒有些狐疑起來。

正月廿一,納蘭沁華終於抽了空來拜訪顧懷袖,早幾日回京城帶了些四川土宜,正好來給她。

顧懷袖正被香姐兒拉著在花園裏看雪,石方則大煞風景地摘梅花,引來香姐兒大聲喊叫:“石方叔叔壞,石方叔叔壞,梅花開得好好的!幹什麽摘它!”

“好了,臭姐兒別鬧!”

張若霖吐了吐舌頭,卻走過去看石方,兩眼亮晶晶的:“石方叔叔是不是有什麽好吃的?”

石方尋常也不出來走動,只是在跟吃有關的事情上,還是很有本事的。

他笑了一聲:“等開春才能做,先把梅花瓣留下才是真,還有梅花釀酒,也是一樁美事……”

“嗚嗚嗚……梅花香香的,不要摘花啊……”

張步香一向被張若霖叫“臭姐兒”或者“臭妹妹”,作為回敬,她也叫張若霖為“懶哥兒”“懶哥哥”,兩個人時常拌嘴。

青黛白露已經有些笑得打跌,香姐兒當個愛花人可不容易。

可惜,在石方和夫人的眼底,什麽都能變成吃的,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裏遊的……

但凡能想到的吃法,都有了。

每年石方摘梅花,也都盡量想些新奇的吃法出來,去年的烙餅就很好,今年是打算釀酒嗎?

顧懷袖只嘆了一口氣,很想把手爐給香姐兒蓋在臉上,她語重心長地教育她:“民以食為天,這花呢……”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一聲美人吟,便夾著輕笑,從後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