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060(第2/3頁)
“慢著。”崔婉凝一把拽住了春玲。
她唇邊還沾染著嫣紅的血跡,五臟六腑都燒騰著一團熾火,瘋狂汲取著她本就脆弱的生命力。
疼痛感越來越強。
崔婉凝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像個廢人一樣整日躺在床榻,更為可怕的是,梵殺花予她永生,她要永生永世,日日夜夜承受著這樣地獄般的熾烤。
每每想到這裏,崔婉凝都恐懼到不能自已。
她等不了了,一分鐘也等不了!
崔婉凝緊緊拽著春玲的袖子,氣若遊絲:“桑離可走了?”
春玲說:“下面的人傳來消息,說桑離回了別苑,好像是去找那個柳柳了。”
柳柳……
崔婉凝眸中冰冷,附耳低語幾句:“明白了嗎?”倘若厭驚樓問起來,她就借口推脫給下人,若被他看穿,她就老實交代是嫉妒心作祟,既然他早就看穿了她骨子裏的劣性,也一定會遷就諒解她。
只因她現在的身份是落婉婉。
春玲聽來震愕,待對上那雙冷如霜結的漂亮眸子時,忍不住一陣心寒,她頷首:“奴婢馬上安排。”
崔婉凝眉心舒展。
冰涼的雙手輕緩拉住春玲的手腕,嗓音細細地:“春玲,你不要覺得我壞。我想活下去,我只有活下去,才可護著你,護著我們。”
她輪回百世。
進過畜生道;也走過人間道,每一次都是窮困潦倒,受盡欺淩,每一世,又帶著上一世的記憶,痛苦層層疊加,到最後,她已經不知道幸福是什麽滋味了。
厭驚樓和梵殺花就是她最後的依仗。
她要掙脫雲泥,獨坐高台,她要永生在這高台之上,迎眾人朝拜。
**
桑離快速回到別苑。
未進大門,一股不同尋常的腥氣撲鼻而來。
她用力嗅了嗅,聞起來像是血。
謹慎起見,桑離沒走正門,選擇翻墻而入。
院中景象讓她大為失色。
血痕斑斑,滿地狼藉,她的毛驢倒在樹下,腹腔剝離,臟腑腸肚流得滿地都是,框子裏尚未吃完的胡蘿蔔灑在它蹄子四周,讓她一陣眼眶發酸。
如今也顧不得毛驢。
她沖進屋內,越過花瓶碎屑,看到床上有一片掙紮的痕跡,還有一根樸素的簪子散在腳邊。
桑離撿起簪子,確認上面殘留著柳柳的味道。
她篤定,是有人想利用柳柳要挾她。
除了崔婉凝,桑離想不到第二個人。
胸腔如同塞滿棉花,悶沉沉地讓她呼吸不上來,視線越過門外,隨她一路的小毛驢此時正淒慘地倒在角落。
她手骨作力,近乎要捏碎那根細簪。
最後深深吸了兩口氣,迅速跟上那道氣息所去的方向。
一路找尋,徑直來到別苑後面的一片暗林。
在幽壓壓的高聳雲林中,她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細微的呻/吟。
桑離提步過去,畫骨翎卻死死拽住了她,想要阻止她的前行。
她用力攥著簪子,施了一道靈光引路,小心接近。
殘風摩挲著樹椏。
天光黯然,在那縷縷殘影之下,靜立著一口缸。
準確來說,那是一口放著缸的人。
那人只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此時耷拉著,亂發遮住整張臉。
桑離警惕地向前走了一步。
哢嚓。
枯枝斷裂。
她緩緩擡起頭來。
看到那張臉的瞬間,桑離的眼瞳一點點瞪大。
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她的眼皮被人割了下去,無法閉合,就剩一雙眼珠怒張著,滿臉都是繁復詭異的符箓,如同某種邪術般深深刻在她臉上的每一寸。
見到桑離,她似是詫異,艱難地動了動上下唇,喉嚨裏空空蕩蕩,只剩下漆黑的口腔。
桑離雙腿發軟,一下子倒身不起。
她用那雙鮮血淋淋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桑離,可怖的五官,流露出類似哀求和不甘的情緒。
桑離和柳柳沒有什麽接觸,自然也沒有什麽感情。
所有的情緒都反饋於原主留下來的記憶,然而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會對這一幕無動於衷。
她無法將困在缸裏,面目盡失的女孩和腦海裏那個愛笑的,清秀的柳樹妖聯系在一起,她甚至沒有辦法把她和“人”聯系在一起。
心臟疼的厲害。
桑離注視著她,眼淚簌簌地掉。
她手腳發軟,掙紮著想要爬過去。
柳柳瞳孔劇纏,近乎艱難地朝她小幅度的擺了擺頭。
尚未靠近,一雙手忽然強力地把她給扯了回去。
桑離回過頭,淚眼婆娑中,對上一副熟悉的面容。
她半張著嘴,嘗試發聲,半天才艱難地找回語調:“柳……柳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