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079 [修](第2/4頁)
他沉默得像極了一棵樹。
這棵樹正在絕望中枯落。
崔婉凝仍在哭著,哭累了,只剩下微弱至極的啜泣。
厭驚樓猛然徹悟,其實從一開始他就覺察到了那抹異常,只是被失而復得的喜悅淹沒。
他的婉婉……鮮少落淚。
即便疼得厲害,她也笑意吟吟地;即便知道沒有希望,也仍在期待著第二個明天。
她還說,“我本就身子不好,若我再每日哭哭啼啼的,娘親爹爹,還有兄長見了更加難過。倘若我有朝一日真的去了,我也希望他們想起我時,我多是笑著的。”
厭驚樓清醒了過來,他掐著她的脖子逼迫她擡起頭:
“婉婉……救過你,你怎能忍心。”嗓音猶如撕裂,每個字都分外澀啞,“她給你取名為小滿,如今你名字中的‘婉’從何而來?難道也是你故意偷來的?”
厭驚樓不知要問些什麽。
滿腔的不甘心大過了被欺騙的憤怒,他對那個丫鬟的記憶少之又少,卻依舊清晰記得,落婉婉是怎樣的呵護她,關愛她。
崔婉凝強支著身體,一直以來隱瞞的真相暴露在白日,也沒有必要繼續維持那戴了幾百年的面具。
她淚中帶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嗎?”崔婉凝聲色嘲諷,“我出生泥塵,最為低微。我從不後悔我所做之事,既然如此你便殺了我,給落婉婉償命。”
“殺你?”厭驚樓垂頸,眸中似有譏冷,“不,我不會殺你。你恩將仇報,蛇蠍心腸,你奪走落婉婉的生機,刨開她的心腹,你欺瞞我,背叛她,是什麽讓你認為我會幹脆地讓你死?”
厭驚樓當然不會殺她了。
他厭極反笑,松開手:“如今我倒是要謝寂珩玉,謝他留你一命。”說著逼近兩步,“告訴我,你到底把婉婉……弄到哪裏了?”
不知是哪句話觸動到了她。
崔婉凝折首大笑了出來,笑得身姿搖晃,發間朱釵都在跟著晃動。
“我恩將仇報?我蛇蠍心腸?”她笑得喘不過氣,熱淚卻是成線滑落。
崔婉凝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發軟的雙腿讓她站立不穩,身體像極了一片隨風滾落的落葉,然而她的眼眸清利冷漠的可怕,“那你呢?”
崔婉凝反唇相譏,笑容中肆意宣泄著輕視,“你問我落婉婉去了哪裏?你不是早應該知道?她在哪裏,你厭驚樓應該清楚,你怎麽會不清楚呢?”她佯裝驚訝,“你不會真的什麽都看不明白吧?”
崔婉凝故意在激怒厭驚樓。
可巨大的驚愕怔住了他,脊背緊繃猶如一塊鐵。
“你由著我欺負她,甚至讓她去送死,她日日夜夜的在你身邊,陪你的時間比我都久,你竟然問我她在哪裏?”
她指向明顯,桑離指尖跟著一僵,不禁想起那縷被渡魂使抽離出去的魂絲,胸腔鼓動,心臟一個哆嗦。
她早就猜測出來小狐狸可能就是落婉婉,那那縷遊魂……
僵站著的男人總算有了動靜,一點點擰過頭,目光空洞地沉望著她的眉眼。
目光逼人,蘊含著無比復雜的情緒。
有愕然,也有悔恨。
桑離暗叫不妙,一邊搖頭一邊瘋狂擺手,嗓音磕磕絆絆:“我不是,你別看我,也別聽她瞎說,這事兒和我沒關系的。”
不妙,不能繼續留在這兒看熱鬧了。
“你們聊,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桑離作勢要遛,路過厭驚樓身旁卻被他攥住手腕。
呃……
很尷尬。
桑離想要掙脫手臂,他的手猶如烙鐵般死死不放。
煩躁之下她終於開始跳腳,忍不住一巴掌揮了過去:“松手!你有病啊!”
厭驚樓沒有躲,巴掌聞聲落在他下半張臉,打得他腦袋一偏。
“她說我是惡人的時候你就殺我;如今她說我是你那位舊人你又厚著臉過來,狗啊你,別人說什麽你就聽什麽?”
桑離煩躁得很,見他沒有辯駁,便用力掙開那只手,撒丫子跑到站在不遠處的寂珩玉旁邊,往他後面躲著了。
日影重疊下,他沒有回頭,背影淒涼孤寂。
厭驚樓怔怔凝視自己的掌心,上面依稀殘留著桑離的體溫還有……血跡。
臉上還火辣辣的疼,凝著指尖那早就幹涸的血漬,他良久沒有回神。
原來那些熟悉感都不是錯覺。
那些早已覺察的細枝末節最終因他一廂情願的固執打敗,他自傲自矜,對自己所認知的東西深信不疑。
[桑離,你只是一個棋子。]
[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要你死,你便死。]
[殺了她。]
記憶裏的他面目可憎,真是個自視深情,缺最為無情的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