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106(第2/4頁)
他辨認出來者何人,喉間溢出來一聲甚為低淺的哼笑,在這樣陰潮的濃夜中聽來尤為刺耳。
寂珩玉緩緩擡起睫毛,猩紅眸光中似有嘲諷,“寂尋,你想弑主?”
“是又如何?”
“我與桑離成親,你心有不甘?”
“一直。”
一直。
當真是個好回答。
寂珩玉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他從未信任過寂尋,就連寂無都持有著懷疑。寂珩玉深知自己品性不堪,便是從他身上抽離出來的魂魄,所化成的另一個自己,也一定是沾滿汙穢的。
寂珩玉留著他,是想看看他當真如表面這般順從,還是會有朝一日露出獠牙,殺他一個出其不意。
果不其然,他從未信錯過自己。
奸詐,陰險,善妒。
這是寂尋,也是寂珩玉。
“可惜了。”寂珩玉閉了閉眼,言語間感慨之意猶如可惜,奈何情緒中沒有絲毫不舍,“在我這萬千分/身當中,我對你最為中意。”
寂珩玉因為微小的錯誤殺死過寂無多次,卻始終留著寂尋。
因為他聰明,冷靜,知大體,懂進退,不失理智又不乏手段狠辣。
寂珩玉重新睜眼看過去,“可你一個傀,用什麽和我爭?”
寂尋掌心貼向胸膛,冰冷的身軀包裹著那顆跳動著的,滾燙的心。
他字字冷清——
“有心者是主;無心者為傀。”
話音落地,寂珩玉的眼中失去了一切,包括那抹似有若無的諷刺。
他只是冷漠地與傀身對視,在這樣的沉肅當中,就連心潮激湧的業火都跟著消減。
短暫的憤懣過後,寂珩玉突然想放聲大笑,笑他天真,笑他飛蛾撲火。
可是他了解寂尋的品性,他明知是輸,卻偏生來了,不是真的想要從他這裏討個什麽所以然來,是想試他對桑離的那份情誼,能否承得起這顆心的重量。
就像他從未相信過寂尋一樣,寂尋也從來不信任他。
是啊,一個在海牢裏長大的夔蛇,天生的冷情冷肺,怎會真的對人付諸真心。
可寂珩玉偏偏是認真的。
他更沒有必要向一個傀儡解釋——世間真心無須試探,若要辜負,又何須在這一朝一夕。
“寂珩玉,我是你,你該了解自己,即便是我真的想要放手,也不會選擇安靜的方式,那向來不是你的作風,更不是我的性格。”
贏,或是死。
他們的人生中,不會再有第三種可能。
從桑離說出[那你就只能做我的寂珩玉了。]那句話起,寂尋就明白他注定成為不了寂珩玉。他拿著主人的心,用著主人的相,假借著他的名義,想要與她三拜天地。
自古喜鳥成一對,他生不出羽翼,只能做旁人羽翼下的那道陰影。
以前,寂尋從未因自己不是人而可悲過,然而在擁有這顆心後的每一天,它的每一次跳動都提醒著他,這一生他注定遺憾。
“好。”寂珩玉看懂他神色間的決絕,玉扇成刃,說,“我成全你。”
寂無還沒有分析出個所以然,就見兩人拔刀相向。
他看了看寂珩玉又看了看寂尋,急得一拍大腿,“不是!好端端的你們這是做什麽?!”
“主人你業火未熄,魔氣作祟,寂尋你此番出手擺明是不讓我們所有人好過!”寂無臉色崩碎,“即便你真的殺了主人,你就能活嗎?!”
寂尋和他都是寂珩玉的分魂,就連這具身體都是用他的鱗血所制而成。
一旦寂珩玉死去,他們也會跟著消離,重新化為天地間的一縷邪煞氣,無知無覺,永恒飄蕩在這歲月之中。
寂無越發覺得寂尋腦子不清醒。
主人明明都打消了處置他的念頭,讓他好生活過七年,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偏要在這緊要關頭找事!
“寂尋,你住手聽到沒有!!”
寂無拼死上去阻攔,結果好死不死擋在兩人中間,被寂珩玉的劍和寂尋的術光捅了個對穿。
兩人視他為空物,朝後撤開又繼續扭打在一起。
天崩石裂,梧桐傾動,場面恐怖比和厭驚樓交手時更甚。
寂無嘗試幾番無果之後,眉頭死死凝纏在一起。
顯然自己與自己的爭鬥引得業障迅生,他長發全白,淩亂散在紅衣上,業紋的顏色也隨之加深,持續下去,只會心脈吞噬,走火入魔。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這樣下去了。
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一個人能阻止得了他們。
在真相曝光會被寂珩玉再次處置和阻止寂珩玉走火入魔之間,寂無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