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正經◎

第二天清早,譚幼瑾洗漱完沒來得及吃早餐,就開始用洗地機拖地。周日是她固定的大掃除時間,但因為於戡要來,這個打掃時間從下午提前到了上午。房子雖然是她租的,但她很愛惜,她不希望於戡對此有什麽誤會。

譚幼瑾的前任房東很尊重租客隱私,不留任何備用鑰匙,每次來都要提前打電話通知她。於戡也保持了這個好習慣。

於戡打來電話,說他請的工人先來,他一會兒才能到。她並不介意於戡晚到,只希望他不到。

她接到於戡電話不久,就聽到門鈴響,直覺是於戡請的工人來了,她走到門口,卻在電子貓眼裏看到了自己母親的臉。周主任長了一張很符合她職業身份的臉,讓人一看到她,就脫口而出周老師。

周主任進門,先檢視了一下鞋架,發現沒有男式拖鞋。她每次來,第一目標都是鞋架,第二站便是家裏的衛生間。如果家裏有男人來訪,這兩個地方最能發現蛛絲馬跡。

事實證明,女兒沒有騙她,現在確實沒有和男人交往。但她也沒有感到很高興。

周主任近來總是懷念十六歲之前的譚幼瑾,那時候的女兒很聽她的話。十六歲的譚幼瑾瞞著她把志願改成了電影學院,從此離她規劃的路越來越遠。但即使女兒背離了她設計的軌道,她也沒有放棄女兒,她每天耳提面命讓女兒在博士畢業拿到教職前千萬不要談戀愛。按照她的規劃,女兒二十五歲拿到教職,二十六歲談戀愛,二十七歲結婚,二十八歲生孩子,在對的年齡做所有對的事。但譚幼瑾在二十五歲拿到教職後,就再沒做過她認為對的事。

周主任此番決定采取懷柔戰略,她坐在客廳唯一的單人沙發上喝著女兒給她泡的茉莉花茶,語重心長地問道:“戀愛結婚是人生必不可少的體驗,你這麽大了,不體驗一下以後多遺憾。只是見個面,並不是就認準了這個人。不喜歡咱們再換。”

周主任正要繼續發表高見,門鈴又響了,譚幼瑾對母親說:“我房東讓人把他用不著的東西放到儲藏室,等人走了您再說。”

於戡告訴譚幼瑾,他目前在同棟樓租了房子,他的房東堅持要把臥室的床、床墊和櫃子留在家裏,他帶來的東西根本沒地兒放,恰好這裏有間次臥空著,正好放原先房裏的床和衣櫃。他一個人拆了床架,把東西打包,請工人幫忙把東西擡過來。

於戡在電話裏打了招呼,譚幼瑾見到來人往房裏擡家具床墊,並不意外。她把工人指引到次臥,意外的是周主任,她從沙發上站起來,目送著工人把床架床墊衣櫃擡到次臥,她問譚幼瑾:“次臥是要住人?”

“不住,就是放房東用不著的東西,放完了就鎖上了。”

“你新房東男的女的?”

“男的。”譚幼瑾對母親的敏銳既佩服又無奈,嘆了口氣,補充道,“家裏鑰匙都在我這兒,一年也見不了兩次面。”

等工人把全部東西都搬完,於戡才來。

譚幼瑾第一感覺是這人真不怕冷,只在襯衫穿了一件連帽衫。她記得他以前也不怎麽怕冷,從未見過他穿羽絨服。嚴冬她裹得像個熊,他卻只穿棒球衫。她並不認為是年輕的緣故,她年輕時也很怕冷。

“譚老師,您中午有空嗎?我請您吃飯。”

他客氣地稱呼她“譚老師”,開口閉口您,她也不得不露出一點專屬於老師對學生的溫和笑容。稱呼這事兒很能限定身份。他們剛認識的時候,於戡並不如何尊敬她,說話總是“你”“你”的,基本不稱呼她為“您”。他也不叫她譚老師,叫她密斯譚,有點兒戲謔的意思,全學校只他一個人這麽稱呼她。那時她偶爾想在於戡面前拿出老師的樣子,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拿範兒。

譚幼瑾當於戡是客套:“謝謝,不過我中午有事。”

於戡並沒就著譚幼瑾給的台階下來,追問道: “您什麽時候有時間?當年您沒少請我吃飯。”

譚幼瑾笑道:“又不是特意單請你一個,不必這麽客氣。”她自認這句話說得足夠明白。她是請過他吃飯,不止一次,好像都是拍那個短片的時候。大都是和別的學生一起。一群學生,有男有女,只有她一個老師,她怎麽好意思讓其他人請客?於戡每次搶著買單的時候,她都這麽說。難道因為這個,於戡就對她產生了誤解,誤會她愛上了他?那她愛的人也太多了。

而且當年他還錢的時候,連飯錢都還給了她,那堅決和她劃清界限的堅決震動了她,甚至讓她產生了自我懷疑,是不是她真的對這個比自己小八歲的男生意圖不軌,才令他這般決絕。

於戡好像並沒因為她這話有什麽尷尬:“譚老師,那對我沒什麽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