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宮門之外, 靜安侯長子素來嬌生慣養,縱使前面父親投下的陰影讓他的半截身子不必承受暴曬之苦,可他依舊覺得每一次呼吸都十分艱難。
炙熱的陽光烤的他像是此前他參加秋獵之時, 那頭被用來做炙羊肉的乳羊,熊熊烈火烤的他幾乎喘息不得,熱浪翻湧之下,他幾欲昏厥。
而也是在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麽天真。
既然那徐瑾瑜有那等大才,聖上豈會不護著他?
他錯了。
他錯猜了聖心,這才落得這步田地!
靜安侯長子懊悔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臉頰燙下, 靜安侯長子只覺得一陣暈眩, 可他還是硬撐著, 他不能再讓父親擔心了。
可孰不知,靜安侯雖然是面向宮門而跪, 實際卻一直觀察著長子的動向。
長子的影子在搖搖欲墜, 他何嘗不心痛如刀絞?
可是,只要聖上沒有發話, 他二人便是跪死在這裏, 也無濟於事。
養兒一百歲, 常憂九十九。
他年紀已經大了,唯獨不放心長子,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 要是連一個好的身子骨都沒有, 那可如何是好?
縱使靜安侯知道, 聖上此番處置已經額外開恩,可他還是覺得不夠。
他一輩子為國征戰, 他鄭家兒郎也在邊疆鎮守,何以至於聖上他……
靜安侯能陪長子跪在宮門外,其實是心裏有怨。
可到了如今這一地步,他已不知還有誰能讓聖心動搖。
忽而,靜安侯遠遠的看到了一個身影朝宮門走去,那背影猶如纖竹青嫩,他幾乎不用細想,便知道這是誰了。
徐瑾瑜。
靜安侯在口中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眼睛卻一錯不錯的盯著那個背影,心中不由一沉。
徐瑾瑜來做什麽?
落井下石嗎?
靜安侯眸色深沉的看著徐瑾瑜的背景,手掌卻下意識的握成了拳頭,如若是他的孩子被人這麽暗害,他一定不死不休。
現在,是要輪到他了嗎?
可一個無權無勢的黃口小兒……
不待靜安侯在心裏如何揣測,徐瑾瑜亮出的金牌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金光。
聖上連禦賜金牌都不知何時給了他,難怪,難怪這次他們會落得這般田地!
靜安侯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徐瑾瑜並不知道不遠處的靜安侯一秒鐘幾百部的內心戲,這會兒他拿金牌入了宮門,由侍衛引至勤政殿。
等勤政殿內的馮卓聽了這事兒後,那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徐大人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喜的是徐大人總有辦法讓聖上龍顏大悅。
馮卓壓下了自己心中的驚喜,隨後上前對成帝小聲稟報:
“皇上,徐修撰持禦賜金牌求見。”
成帝聞言,不由哼笑一聲:
“可算是來了。”
可算?
馮卓有些不解,下一刻就被成帝催著去把人請了進來。
徐瑾瑜進門沖著成帝行了一個禮:
“臣,見過聖上,聖上萬安。”
“徐愛卿免禮,馮卓,賜座。”
徐瑾瑜道過謝後,這才落座,而成帝確實一直在打量著徐瑾瑜,等徐瑾瑜坐定後,成帝這才撫須道:
“不錯,養了這麽些日子,徐愛卿這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徐瑾瑜聞言也不由一笑:
“那還要多謝聖上賜藥之恩了,不過,您看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補藥……也該停了吧?”
誰能想到,聖上這補藥,他不是只送一日,他是日日送啊!
徐瑾瑜不知想到什麽,五官幾乎都要皺到一起了,可好看的人做什麽表情都是好的,反而是成帝被逗的哈哈大笑:
“這是怎麽了?朕自打認識徐愛卿以來,可還沒有見過徐愛卿這般模樣。”
“實在是……君恩難得卻不好消受啊。聖上怕是不知,臣本就指著下值回去家裏那頓晚飯以慰肚腸,但家母她不忍辜負聖上一片心意,故而日日都添於飯食之中,過猶不及啊!”
徐瑾瑜說著,語氣中都不由帶上了一點兒少年人的委屈郁悶之意。
成帝當初截過徐瑾瑜送給師信的肉幹,回想起那別有風味又美味無比的肉幹,確實是一件頗為遺憾的事兒。
不過嘛……
“瞧瞧,瞧瞧,這是嫌朕盯著他盯的緊了。”
成帝偏頭看向馮卓,指著徐瑾瑜打趣,馮卓也賠著笑,成帝都忍不住道:
“那徐愛卿可知,朕這禦賜的補藥,那可是不知多少人的求不得呢。你這話若是被旁人聽了只怕都要道你張狂了……也就是朕,哼。”
也就是他知道這少年的性子,所以更知道他說的都是大實話。
“那還是聖上知臣。”
徐瑾瑜立刻回了一句,成帝這才哼笑一聲:
“你啊你,罷了,朕不與你計較。今日好容易徐愛卿進來一趟,不知有什麽事兒?”
成帝隨手拿起一本奏折,很是隨意的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