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就留下來吧(第3/4頁)

黎棠就這樣站在隊伍裏等啊等,足足二十分鐘過去,才輪到他點單。

從點單到取餐又有好幾分鐘時間,終於把剛出鍋的炸肉串拿到手裏,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黎棠一路小跑返回,卻沒找到蔣樓。

環顧四周,到處都沒有蔣樓的身影。

黎棠有些慌了,他高聲喊蔣樓的名字,回應他的只有陌生路人奇怪的眼神,還有心底深處空曠而遙遠的回音。

他開始在人群中穿行,一邊找一邊撥打蔣樓的手機。

樓梯間沒有,洗手間沒有,舞台旁沒有,附近的店裏也沒有……不得已來到室外,寬闊的廣場上人來人往,想找到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並不容易。

聽著電話裏的忙音,黎棠忽然發現,十七年來,自己好像一直在找人,小時候找媽媽,現在找蔣樓。

他曾聽過這樣一句話——真正愛你的人不會讓你擔心。可是這算什麽呢?他為什麽總是在尋找,總是害怕失去?

當電話接通時,黎棠松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浮起一陣迷茫。

他問:“你在哪裏?”

電話裏沒有聲音。

有人在身後拍了拍黎棠的肩膀,黎棠轉身,看見披一身寒氣的蔣樓,和他手上的一朵碩大飽滿的棉花糖。

回去還是乘公交,最後排靠窗的老位置。

黎棠把裝有油炸肉串的紙袋遞給蔣樓:“你先吃。”

接過紙袋時,蔣樓的手指碰到黎棠的手背,他愣了一下,一時沒動,黎棠問他怎麽了,他才回神般地收回手。

黎棠終於得空觀察那朵棉花糖。

小時候黎遠山管得嚴,不讓他吃這些路邊攤,因此棉花糖這種食物,他只見過,沒嘗過。

撚著木棍在手裏轉一圈,黎棠屏氣凝神,心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像雲的食物,那麽軟,又那麽輕。

口感也很神奇,剛碰到舌頭就化了,如果沒有殘留在口中的甜味,會讓人以為什麽都沒吃。

蔣樓也在觀察。

他看見黎棠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裏的東西,先是轉著圈看,然後伸出一截舌頭,緩慢而鄭重地舔了一下。

那樣認真,仿佛品嘗的不是五塊錢的街邊棉花糖,而是昂貴的米其林三星料理。

等棉花糖融化在舌尖,黎棠的眼睛倏然睜大,轉過來驚喜地說:“好甜!”

車窗外的霓虹映在瞳孔裏,笑容燦爛到有些晃眼睛。

蔣樓不喜甜,拒絕了黎棠“你也嘗嘗”的邀請。

他打開裝油炸的紙袋,與油香一起沖入鼻子的,是濃烈的辛辣味。

聞起來沖鼻,吃起來更是刺激,蔣樓咬一口,慢慢地咀嚼,忽而扯了下嘴角。

是他喜歡的辣度,正常人一口都吃不了。

究竟加了多少料,不會把人家一整瓶辣椒粉都倒進去了吧?

到蔣樓家所在的山腳下,黎棠依依不舍地舔掉最後一口棉花糖,把木棍扔進路邊的垃圾桶,用紙巾擦幹凈手,才跟著蔣樓向上行。

蔣樓說:“不用送了,你趕緊回去。”

黎棠四個字就把他堵回去:“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為什麽不送到家門口呢?

一個小時前因為找不到蔣樓而產生的迷茫,好似已經被那無孔不入的甜味沖淡,此刻黎棠只想和蔣樓待在一起,哪怕多一分鐘也是好的。

像是聽到他的心願,兩人剛到家門口,天空便開始落雨。

不同於前兩天的淅瀝小雨,這場冬雨來勢兇猛,雨點大而密集堪比冰雹砸下,風也有凜冽之勢,吹得窗戶哐哐作響。

蔣樓從屋裏拿了把傘,撐開:“走,送你下去。”

頂風走到半腰,就見小賣部老板打著手電朝他們揮舞,喊道:“路滑危險,雨停之前別下來!”

只好原路返回。

前天的地震令周圍山土疏松,而暴雨在此時將泥土沖刷而下,供人腳踩的幾塊青石板都被泥漿覆蓋,比黎棠第一次來這裏時還要濕滑崎嶇,令人寸步難行。

面對狂風暴雨的侵襲,傘的作用微乎其微,即便蔣樓已經把傘面往黎棠那邊傾斜,黎棠還是被澆了一身的雨。

千難萬難地走回蔣樓家,站在門口的屋檐下,黎棠摸一把臉,幾分無語地說:“人家聖誕節下雪,我們下大暴雨。”

蔣樓把傘收起,抖了抖,立在門邊:“所以讓你別送我,敘城一年有近一半的時間在下雨。”

其實黎棠並沒有抱怨的意思,他只是覺得聖誕節和雪比較相配。敘城不下雪,多麽可惜。

他不討厭雨,尤其是能讓他多留一會兒的雨。

“怎麽辦啊……哥哥。”黎棠說,“我回不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用上這個新稱呼,聲音像蚊子哼,不確定蔣樓有沒有聽見。

說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擡起手摸了摸耳朵,別開臉。

蔣樓聽見了,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