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顆風滾草(第2/4頁)

黎棠不在意,拎著大包小包入住新家,鋪床打掃手到擒來,看得李子初又嘖嘖稱奇:“我還以為你住酒店是因為不會做家務呢。”

黎棠笑一笑。他在國外獨居七年,還有什麽學不會?

晚些時候霍熙辰來電話,沒開免提,黎棠都能聽見他哼哼唧唧撒嬌,喊著“哥哥快回來”。

於是讓李子初先回去,他自己一個人收拾整理,擦桌掃地,連新買的一套碗碟都手洗過一遍。

等忙完已近零點,渾身熱到不需要開暖氣,黎棠一屁股坐下,身體往後仰倒,躺在地上,看雪白而陌生的天花頂。

這一住,說不定又是好幾年。

沒有歸屬感,自然也稱不上“家”。無所依附的這些年,黎棠經常會發出一些看似無稽的疑惑,比如——我為什麽是個人類?

他覺得自己可以是一片柳絮,一顆風滾草,一只流浪動物……它們或許會渴望家,但沒有家也能活。

為什麽偏偏是有感情的,脆弱到一戳就破的人類呢?

雖然,人類世界也有許多溫暖時刻。

周末,黎棠獨自待在住所休息,一會兒手機震動,楊柏川發來消息說下周他當醫師的媽媽隨時有空,一會兒門鈴響,周東澤遠程送來一束花,祝賀喬遷之喜。

花是玫紅色的弗洛伊德玫瑰,七年前在敘城,周東澤就送過同樣的花作為給黎棠的生日禮物。

稍微剪過枝,黎棠找了個窄口花瓶裝水,把花插上。

今天陽光明媚,舒展的厚實花瓣有一種在深秋裏盛放的美。

可沒來由的,黎棠想到了寂靜黑夜裏,從書包裏探出頭來的紅玫瑰。

還有那支被濃縮在一方黑色小盒子裏的火紅色玫瑰項鏈。

紅色與黑色,素來如此相配。

所以將那盒子蓋上,重新打包好寄出去的時候,怎麽可能沒有一丁點留戀不舍的心情?

新的一周,黎棠準時收到用玻璃碗裝好的湯,還有一句讓他多休息,不要為工作熬壞身體的叮囑。

黎棠明白張昭月對自己有一種愧疚的補償心理,可是二十年之期已經過去,她沒有必要再守著自己。

想起出國的第一年,張昭月曾陪同他一起出國,照顧他的起居,也曾深夜裏扶起發作暈倒的他,把他送去醫院……雖然知道這“母愛”需要代價,黎棠仍於心不忍。

他給張昭月回了條信息,說自己現在很好,不再有輕生的念頭,病情也已穩定,讓她放心地回敘城去。

畢竟她真正的兒子,在那裏。

張昭月收到他的消息似乎很驚喜,回復的語氣有幾分雀躍。她說她已經找到工作,在教育機構當老師,並且已經在準備和黎遠山離婚,今後她會在首都和敘城兩地來回跑。

黎棠驚訝於她的決心,想問個究竟,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便簡單地表達了祝福,祝她健康平安,順心遂意。

或許一個人的順心總要以另一個人的不順為代價,第二天,黎棠就接到了父親黎遠山的電話。

年逾五十、久居高位的男人,在電話裏有種不符合他年紀和地位的暴躁:“我看你投了敘城的一家科技公司,這麽大個首都是沒有能入你眼的創業項目嗎,非要去那破地方找?”

黎棠在心裏嘆一口氣,不得不把這些天幾輪考察的結果,和決定投資ROJA的理由,向黎遠山逐一說明。

黎遠山聽說ROJA的醫療數據庫項目備受矚目,並且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態度稍稍平復。又聽說ROJA還在研究用於抑制腫瘤病變的醫療機器人,更感興趣:“那他們這個醫療機器人項目我們投了嗎?”

“投了。”

“不叫他們來做個演示匯報?”

黎棠翻了翻剛制定完成的計劃表:“安排在半個月後,14號。”

黎遠山說他半個月後人在國外,沒空到現場,讓黎棠替他觀察一下這個項目的前景。

黎棠本就對他插手自己的工作感到不悅,推辭道:“我不去現場,研究部會從專業的角度給出具體的分析報告……”

黎遠山突然暴怒:“這麽重要的事都不親自上陣,竟然推給下屬,這就是你當領導的態度?”

黎棠心說,但凡你來公司看過一眼,都該知道我的態度。

不想說,覺得沒意義。連孩子在英國接受心理治療花的錢都要計較,難不成還能指望這樣的父親給予理解嗎?

出於盡快結束通話的想法,黎棠應付了句“我會去的”,就把電話掛斷。

回頭靜下來想一想,才意識到黎遠山今天的喜怒無常,或許和張昭月提出離婚有關系。

一晃兩周過去,黎棠漸漸適應租房生活,在不必加班的日子裏,他也會買點菜自己做飯吃。

雖然以他在廚藝方面的不開化,至今也只能做個炒土豆絲,外加一盤番茄炒蛋——放很多糖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