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4/5頁)
她喜歡依在他懷裏,一邊聽戲,一邊吃著他喂到嘴裏的栗子。
然後趁他不注意時,故意拿臉頰去蹭他的臉頰。
每當這個時候,人前端方自持的君子總是微微紅了面頰,軟軟地說上一聲“別鬧”。
謝柔嘉當時一直在想,再長大些就好了。
再長大些,她就偷偷地親親他,看他會如何。
只可惜後來她長大了,他們再不曾一塊聽過戲。
一個晃神,戲已經罷場。
謝柔嘉聽著台上咿咿呀呀,溫柔纏綿的唱腔,頭一回覺得,即便是有衛昭在身旁,她仍會孤獨。
那種孤獨,已經浸入骨髓。
她試圖用一出戲來短暫的治愈自己的孤獨。只可惜,直到戲散場,也不曾治好。
兩人自梨園出來時,已經月上中天。
秋夜裏天冷,秋風蕭瑟,吹亂了謝柔嘉的頭發。
衛昭將早就備好的氅衣披到她身上,提議,“咱們去桂花巷的孫老伯處吃鍋子。”
桂花巷就在梨園前頭的一條巷子裏,從前她每回從戲園子裏出來,總要去吃。
謝柔嘉應了一聲“好”。
兩人朝著西邊而去,誰也沒有在意仍舊站在街對面的男人。
他死死地盯著那兩個人離去,一對含情眼裏像是碎了冰在裏頭。
一旁的錦書覷著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公子已經在這兒站了一晚上,不如回去罷。”
直到那兩個人消失在街角,他才收回視線,將手裏怎麽都捂不熱的栗子丟給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入了馬車。
回到敬亭軒後,他坐在院子裏那棵海棠樹對著滿園子的花燈發呆。
錦書忍不住勸:“也許,公主她只是一時還生氣,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幾乎一晚上都不曾說過話的男人啞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也該和離?三年前我叫她在眾人面前丟了臉。三年後,她又被逼著嫁給我,我明知她不情願,心裏想的那個人也不是我,可我還是娶了。結果到頭來,又害得她傷心。”
“可這一切都不是公子所想,”錦書反駁,“公子,從來都不曾對不起公主。只是,有時候,命運使然。”
“命運使然,”他輕“呵”一聲,“好一句命運使然。”
他從手腕上將那串三年都未曾離過身的手串取下來,輕輕摩挲著上頭刻著的歪歪扭扭的字。
【裴季澤你幾時來瞧我】
這回,他去晚了,她再也不肯要他。
*
桂花巷。
謝柔嘉與衛昭剛入小小的鋪子,衛昭便道:“柔柔先坐一會兒,我去如廁。”
謝柔嘉“嗯”了一聲,獨自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她從前是這裏的常客,這裏的掌櫃孫伯雖是三年沒見她,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他一邊將熱騰騰的羊鍋子擱在桌上,一邊笑道:“你倒是好久不曾與那個笑起來特別好看的郎君一塊來了。從前每一年這一日,你都會同他來。”
謝柔嘉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今日,是她與裴季澤認識的日子。
每一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帶她出來聽戲吃鍋子。
怪不得他執意要同她今日來聽戲。
她忘了。
羊鍋子不斷地沸騰,氤氳的熱氣兒模糊了眼睛。
忘了好,忘了也好。
忘了,她才能重新開始。
衛昭這時回來,見她眼眶泛紅,問:“怎麽了?”
她連忙揉揉眼睛,“今日的辣子太辣了。”
衛昭瞥了一眼她只擱了豆瓣醬的碗,手摸摸她的頭,笑,“是嗎?那少吃些。”
她“嗯”了一聲,笑,“好。”
兩人用完鍋子已經很晚,衛昭問:“今夜,你要去哪兒?”
她道:“我回公主府。”
他抿了抿唇,問:“你不回家?”
她笑,“我的家如今就在公主府。”
衛昭沒再多說什麽,將她送到公主府,目送她入了角門才肯離去。
守夜的女使見她回來,忙提著燈籠將她迎回院子。
才跨入院門,謝柔嘉一眼就瞧見院子裏海棠樹下站著的一襲緋袍,容顏似玉的美貌少年。
月下的少年正側對著她,揚起臉望著天上的那抹月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謝柔嘉還以為是十七歲的裴季澤站在那兒。
正愣神,聽到動靜的少年已經走上前來向她見禮。
謝柔嘉問:“怎這麽晚還不睡?”
他認真道:“公主說要來瞧我,我等了三日,公主都沒來。”
謝柔嘉一時愣住。
她不過隨口一說而已。
不過面對著這樣一個長相漂亮又真誠的少年,她十分好脾氣地道:“抱歉,我忘記了。”邊說邊由著侍女褪去靴子,入了屋子。
他亦跟著進去。
謝柔嘉回頭,似笑非笑地瞧著他,“你怎還不去睡?”
微微紅了面頰的少年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我今晚想睡在這裏,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