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5/5頁)

裴季澤並未直接答他,徑直走到窗前。

蒼茫的暮色籠著院子,幾只烏鴉落在暗沉沉的枝椏上,愈發顯得蕭條孤寂。

半晌,他道:“再等等。”

鄭遠不明白如今都有糧商主動上門為何還要等。

他頭一回對眼前的男人提出質疑,“如今糧倉內的糧食已經不足以維持五日,下官實在不明白禦史的用意。”

裴季澤道:“將府衙的糧食先挪用過去,能撐一日是一日。”

鄭遠只好應了一聲“是”,行禮告退。

待人走後,裴少旻忍不住問:“兄長為何不肯買糧?”

裴季澤沉默片刻,緩緩道:“如今受災的不只是江南道,還有河北道。若是此時以這個價格購糧,朝廷的那點兒賑濟款,根本不足以兩地受災的百姓度過這個冬日,且水患時良田被沖毀,來年春天必定又要□□,到那時,朝廷未必能夠再拿出賑濟款來。”頓了頓,又道:“更何況,若是嶽陽侯在後頭操控糧價,又怎會輕易松口。”

裴少旻遲疑,“阿兄是說那糧商是故意來探咱們的底。”

裴季澤不置可否,道:“將府中之前囤積的糧食留出五日的口糧來,其余的入夜後悄悄運入府衙內。”頓了頓,又道:“如今咱們打的是一場硬仗,越是這時,越不能自亂陣腳。”

話音剛落,只見一抹紅色高挑身影朝書房這邊來。

她身上著了一件紅狐大氅,一張巴掌大小的雪白小臉被脖頸間火紅毛領襯得愈發瑩白若玉,一對顧盼生姿的鳳眸微微上揚,眼波流轉間,生出幾分流光溢彩般的冷和艷。

原本還說著不能慌的男人立刻迎了出去,“外頭這樣冷,殿下怎出來了?”

她神色有些凝重,“我瞧方才鄭刺史出去時面色不大好看,可是出了要緊事?”

裴季澤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接下來恐怕殿下要陪微臣過一段苦日子。”

她好奇,“苦到什麽地步?”

他眉目舒展,“餓肚子。”

*

謝柔嘉本以為裴季澤不過是說笑,誰知到了晌午,平日裏就不算豐盛的餐食就只剩下一碗小米粥與一盆地瓜。

他將那碗香氣四溢的肉粥端到她跟前,道:“辛苦殿下幾日。”

謝柔嘉掃了一眼其他人手裏的地瓜,道:“既說要吃苦,為何只有我吃粥?”說著拿起一個地瓜。

裴季澤並未勉強她,從她手中拿過地瓜,剝好後遞到她手裏,“如此,咱們也算是患難夫妻。”

廳內的文聞言皆低頭笑。

謝柔嘉立刻將地瓜還給他,要去吃粥。

才吃一口,這才驚覺自己上他的當。

裴季澤剖開,裏頭心腸定是黑的!

她忍不住瞪他一眼,卻見他一臉坦然吃地瓜。

他吃東西斯文細致,便是地瓜這樣的粗食,到了他口中,似乎也成了瓊林玉釀,端得上儒雅貴氣。

她想起河邊那幾個漿洗衣裳的婦人說的話。

如今鄂州城裏,上至八十歲老嫗,下至三歲女童,但凡見過他,沒有不喜歡他的。

尤其是一些閨閣女子,還藏了他的畫像。

就連出來賑災,都成了禍害!

謝柔嘉心裏憤然,拿起那個剝好的地瓜咬了一口。

倒是極好吃……

*

只是地瓜再好,日日吃著實寡淡。

本以為自己是個能吃苦的謝柔嘉吃了兩日便有些受不住。

倒也不是餓,就是嘴饞得慌。

這日夜裏,不知怎的夢到醬肘子,竟將自己給饞醒了。

睜開眼睛,見裴季澤竟坐在榻上,手裏拿著一本《史記》在看。

書邊角卷起來,可見是時常翻閱。

他察覺到她醒來,將一個軟枕墊在她腰後,“可是吵到殿下?”

謝柔嘉搖搖頭,指尖戳了戳他手裏的史書,“駙馬為何總喜歡看這個,難道不覺得枯燥?”

他輕輕地翻過一頁,神情悵然,“我們看似不過只是簡單翻過一頁,裏頭每一個人留下的也許不過寥寥數語,卻包含了他的的一生,甚至是痛苦與掙紮。”

謝柔嘉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見解,問:“如果有一日史書留名,駙馬想要留下些什麽?”

自古以來,凡是醉心於名利的男人都想青史留名,眼前的男人為權力連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出賣,想必追求比一般人更加高些。

他沉默片刻,道:“若是有一日裴季澤真能史書留名,那麽只留下一句話便可。”

謝柔嘉稀奇,“哪句話?”

作者有話說:

柔柔公主:他果然不正經!

小裴:……我愛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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