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頁)

後來她甚至在馬兒踢踏著跑起來時險些摔倒,即使被侍衛穩穩扶住了,她也還是後怕了許久。

那時候雲棉就總是忍不住想,娘親呢?娘親在邊境要騎多久的馬?她會不會也害怕?會不會人太多了馬兒不聽話就摔倒?打仗疼不疼?是不是會流很多的血?娘親受傷了該怎麽辦?

好多好多的憂慮,雲棉問過舅舅,問過舅媽,問過大哥二哥,甚至問過師父百安國。

他們給的答案都大抵相同:打仗哪有不受傷的?

師父說戰爭就是用人命和屍體去堆積出來的勝敗,雲棉不怕戰爭也不怕沖鋒陷陣,但她怕那些堆積的人命中,某一天突然出現娘親的屍體。

雲棉每次想到這些都會心慌,會迫不及待想要跑出皇宮跑出皇城,甚至想著自己能長出翅膀一路飛到娘親身邊。

現在她終於來了,可見到娘親的第一眼,對方身上厚厚的布條就刺傷了雲棉的眼。

有溫熱的眼淚輕輕劃過手背,雲裴錦低頭,神色溫柔的用指腹擦掉女兒臉上的淚水,又如同小時候那樣伸手在她手臂上輕輕拍著作為安撫。

“小棉花別哭,兩軍廝殺,受傷總是難以避免的,不過娘親答應你,以後一定保護好自己,行嗎?”再強大的人,在面對自己的軟肋時,都會無奈,會放低了自己的底線,也會讓堅硬筆直的脊骨輕輕彎曲下來。

雲棉把自己埋在娘親冷冰冰的懷裏,銀甲堅硬,她捂不熱冰冷的甲胄,卻能嗅到濃郁的藥膏和血腥混雜的獨特氣味。

和三年前那個香噴噴的娘親一點都不一樣。

小郡主突然坐起身,定定地瞪著娘親看了兩眼後,鼓著臉認真道:“以後我也上戰場,我也受傷回來,這樣娘親就知道棉棉現在心裏有多疼了!”

威脅,赤.裸裸的,幼稚又格外管用的威脅。

雲裴錦面色變了又變,最後無奈嘆氣:“等班師回朝後,我一定要去問問雲裴殊是怎麽給我養女兒的。”

三年前多乖多軟多可愛的小棉花啊,現在竟然會威脅人了,還是這麽直白有效的威脅,讓她不妥協都不行。

用來敘舊的時間並不多,在特意找軍醫確認了好幾次,娘親的傷口在修養期間的各種注意事項後,雲棉就不得不面臨一次長久的分別了。

她站在毒辣的日頭下,即使汗水順著眼眶黏膩滑落,她也忍著眼角的刺痛沒有眨眼。

“小棉花,二哥就送你到這了。”半大的少年站在馬車旁,逆著光朝她輕輕笑了笑,溫聲叮囑道:“以後沒人幫你收拾爛攤子,少去戲弄旁人,要是有什麽缺漏或是想要的東西,就給我寫信,我到時命人給你送來。”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說:“若你在邊城待的不習慣,或是想我們了,只要說一句,我們就來接你回家。”

雲棉不斷地點頭,二哥說一句,她就乖乖點頭應下一句。

以往總覺得二哥絮絮叨叨的叮囑聽了好多遍能夠倒背如流,現在聽著卻生怕他說完這句就不再往下說了。

於是她頂著烈日眼巴巴地看著二哥,像只即將被人拋棄的小狗一樣,仰著臉期待他能夠再多說些,這樣就能再多陪她一會。

可二哥的手只是拍拍她頭頂,溫和的嗓音中藏著幾分不舍:“小棉花,我走了,你在邊城多聽姑母的話,也切記別讓自己受委屈。”

他上了馬車,車簾隨之落下。

隨著車夫的一聲命令,馬車緩緩前行,雲棉一個人被他們一點點一點點拋在身後,直至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身影。

雲棉並不是特別堅強的小朋友,當初娘親領兵出征的時候,她就在舅舅懷裏哭得停不下來。

如今雖然長大了一點,但這次的分別……她還是趴在娘親懷裏碎碎念難過了好久。

“小棉花,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雲裴錦被女兒軟糯糯的絮叨念得頭疼,忍不住伸手去戳她鼓鼓的臉頰,“況且這又不是永遠都見不到了,說不定年前我們大勝一場,年底就能班師回朝呢?”

雲棉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被娘親安慰到。

她生氣地雙手環胸抱住,眼神都變得兇狠了幾分:“娘親你現在都傷成這個樣子了,軍醫伯伯還特意叮囑說你要修養三個月才行,三個月就離過年不遠了,怎麽可能大勝嘛?我已經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騙到的小孩子了!”

“是嗎?”雲裴錦拖長了語調,而後突然輕“嘶”了一聲,面色痛苦地捂住傷處。

雲棉:“!!”

她慌張地愣了一瞬,回神後轉身就要跑去喊軍醫。

結果人剛跑出門,就敏銳聽到身後那一聲沒憋住的輕笑。

雲棉:“……”

剛才還兇巴巴說自己不再會被輕易騙到的小郡主僵硬地轉身,不滿地瞪著正光明正大偷笑的某人,深吸氣,而後憤憤:“娘親!你真是太過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