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巧克力與過期糖(第4/6頁)
……”
間奏的部分,董娥停下來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她本想道歉說重來,但取而代之切入的是一段清亮婉轉的口哨。
江聞皓在音樂這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但凡只要是他喜歡的歌,聽一遍就能記住旋律。
他跟著吉他的和弦,吹著口哨。他看到董娥的眼裏似乎有光在跳動,影影綽綽,在並不明亮的室內蕩滌著波紋。
江聞皓第一次開始有些好奇董娥那些有關於“下鄉”或是“青春”的往事。這個總是戴著藏袖套的女人,年輕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呢?
……
夜涼如水,今夜沒有雲,皎潔清亮的月光灑在校園裏。江聞皓和覃子朝拿著董娥給特批的晚歸條子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想不到董娥歌唱的還行,也不跑調。”江聞皓說,“之前聽她那嗓子,說不是個煙槍我都不信。”
“其實她的嗓子以前不這樣。”覃子朝站住腳。
江聞皓疑惑地看著他。
覃子朝溫聲道:“這我也是聽說的,當年她下鄉的地方有家石棉廠,她的愛人就在廠裏工作。後來廠子著火了,她和愛人一起沖進廠裏搶救物資,愛人讓火燒死了,她被救了出來,但嗓子給煙熏壞了,肺也出了毛病所以總是咳嗽……聽說董老師的愛人是個大才子,吉他、手風琴什麽都會,當年還在蘇聯留過學。”
江聞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他又莫名想起了那張譜子。
字跡工整但略帶鋒利,一看就是男人寫的。
覃子朝看著江聞皓的表情,知道他應該是正在想什麽。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喜歡董娥麽?”
江聞皓收回思緒:“為什麽?”
覃子朝的語氣沉緩,仿佛像是在講他人的故事:
“我爸當年遭人騙,帶著家裏所有的錢跑了,現在都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是死是活。我媽為此病了很長一段時間,根本沒有勞動力,精神狀態也不好。我當時剛上高中,家裏實在負擔不起了,於是就退了學打算在柳安隨便找個什麽工作。”
“……後來這事兒被董娥知道後,每天連走二十多裏地的山路到我家勸我。但我那時候是鐵了心不上了,董娥見勸沒用,幹脆每次一來就扛著個黑板在我家院子裏上課,而後把當天其他科的筆記往門口一扔再走。第二天又來。”
“在你家院子裏上課?”江聞皓懷疑自己聽錯了。
覃子朝也笑了,點點頭:“是有點搞笑,弄得村裏人每回都探頭出來看,後來連村裏光屁股的小孩兒都能背上幾句文言文了。”
“她可…真牛逼。”江聞皓想了半天,覺得只能用牛逼來形容董娥了。
“董老師總說,我的未來不屬於這裏,也不屬於柳安。她替我墊付了學費,還讓校長幫我接了各種修訂教案的工作,說白了就是變著法子的給我錢。她說只要我能保持著成績,學校就可以免除我的學費。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再在這裏,我們也就不會認識了。”
話及此處,覃子朝又回頭朝教學樓的方向深深看了眼,辦公室裏依舊亮著盞暗燈。
“董娥,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二次給過我生命的人,是很重要的人。”
……
兩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熄燈了,這晚江聞皓失了眠,一整夜都在反復回顧著自己生命中那些個重要的人。最後他發現,她已經不在了。
余下的位置曾經本該屬於江天城,但後來好像也不是了。
在天空隱約泛起魚肚白時,他才朦朧睡去,在半夢半醒之間驀然出現的名字——
居然是覃子朝。
……
如果說先前的幾次打架鬥毆讓雲高的一部分人知道了江聞皓的名字,那麽這場文藝匯演則是幾乎讓整座學校都認識了他這個人,且總算不再只有惡名。
江聞皓最後決定彈唱的是周傑倫的《彩虹》,董娥為此還專門為他搞了套小禮服。看著那淺灰色還帶反光面的衣服,江聞皓面無表情地問董娥。
“你今天結婚?”
董娥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江聞皓:“我以為你要我給你當婚慶司儀。”
“臭小子!”董娥笑著作勢要揍,最後江聞皓讓她哪兒拿的衣服送回哪兒去,隨便穿了件黑帽衫背著吉他就上台了,結果不小心被之前演小品的同學留下的尖叫雞絆了一腳。
尖叫雞瞬間“嗷”了一嗓子!
“嘶,我操——”他低罵了句。
操操操操操聲直接從話筒裏擴了出去,台下頓時一片爆笑。
坐前排的王主任正抱著他的保溫杯喝茶,被他一句話弄得差點噴了一桌子。他防賊似的死死盯著台上的人,生怕江聞皓再搞出什麽幺蛾子來。
只見江聞皓在提前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扶了扶話筒,也不像別的人那樣先和台下觀眾互動幾句調動下氣氛,只是惜字如金地吐了倆字:“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