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離(第2/3頁)

懷裏的郁桉見了,也伸出手:“我,我也要!我也要!”

“好,娘也給你寫一首。”唐窈笑著,稍一思索,默寫上一首《長歌行》,意在激勵人上進。

寫完手腕有些酸,她放下筆,輕揉腕部。

郁棠和郁桉則各捧著自己新得的詩句,蹲到旁邊欣賞。

郁棠認得幾個字,一個個往外蹦著教弟弟念,碰到不認得的字就跳過,正好念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女童聲音清脆,男童嗓音軟糯,聽著讓人不覺微笑。

屋裏丫鬟們卻都沒笑,郁棠不知道和離書用意,她們可是清楚的!

夫人竟然想要跟國公和離嗎?

正想著,外頭傳來一聲音。

“棠棠這是想要誰的心?”那人擡步進來。

左右站著的丫鬟趕忙見禮。

“國公爺。”

郁清珣自外進來。

唐窈擡眸看去。

三月的暖陽在他身後散開,看得不大真切,光影迷離間,似聽到腰間佩玉輕撞的叮當聲,不疾不徐,恰到好處。

待他跨入門檻,視野恢復正常。

郁清珣穿著襲絳紫圓領袍,腰環玉帶,頭戴金冠,身姿挺拔而雋秀,既有著武人的體魄,又不失文人的溫雅,端得龍章鳳姿,俊逸天成。

郁棠看了眼進來的爹,哼的一聲背過身去,“反正不是你的心!”

“不是你!”郁桉跟著重復。

郁清珣笑著蹲下身來,一眼看出她手裏拿的詩句,是誰的筆跡。

唐窈寫得一手好字,許是因為出身武將世家,她的字有著女子的輕盈飄逸,又不失男兒的勁爽英氣。

就如她人一般。

“怎麽寫這詩給棠棠?”他看向妻子。

這首《白頭吟》相傳是才女卓文君,寫給夫婿司馬相如的斷絕詩,並不適合四五歲的稚童啟蒙,若是府中教習先生所教,大概會遭他訓斥。

但這是唐窈所寫,他便覺得不過一首詩罷了,沒什麽緊要。

“這是阿娘寫給我的!”

唐窈還沒答話,郁棠先聽出他語氣裏的責怪,嘴裏哼的一聲,轉身噠噠噠跑向書案,抓起那封和離書,又飛奔回來,一把拍給她爹,道:“呐,這才是你的!”

郁清珣怔了下,接過女兒拍來的信紙,拿起來一看,臉上笑意消退,連眸光都逐漸冷下來。

他明白為什麽唐窈要給女兒寫這首詩了。

這不是寫給女兒看的,這是寫給他看的!

郁清珣擡眸看向妻子,“為何?”

他聲音平靜,聽著沒什麽起伏,只是少了跟女兒說話時的溫煦暖意。

“你清楚原因。”唐窈平靜回復。

好像跟他和離也不是什麽無法接受的事,她再不是那個只有情愛,願意為了情愛,卑身討好,事事依從的小姑娘了。

她已不再年少,清楚有些東西,不是拼盡全力就會得到回應。

十一年,接近十二年,兒女夭折的悲切,窒息而亡的痛苦,足夠讓她認清事實。

郁清珣冷冷看著她。

郁棠和郁桉感受到氣氛的變化,看看爹,再看看娘,還不及開口。

郁清珣先一步道:“將他們抱出去!”語氣不容置喙。

左右候著的丫鬟驚得臉色發白,趕忙將姐弟二人抱出門去。

郁棠想要掙紮,郁桉不安又懵懂,丫鬟婆子們只得邊哄邊哀求,很快姐弟倆的視線被門窗阻隔,連聲音都遠了去。

屋內兩人相對。

郁清珣捏著那紙和離,一步步走近。

唐窈端坐在椅子上,羅裙華美,神態自若,不驚不慌地看著他走來。

“為何?”他再次開口。

唐窈依舊沒有回答,也沒興趣去答。

郁清珣過到近前,一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仰頭看著自己,那雙眼眸似覆了層冰霜,凍得人發顫。

“我有哪點做得不好,能得你一紙和離?”他垂眸睥睨,手指稍稍用力。

唐窈下巴被捏痛,黛眉蹙了蹙,依舊沒吭聲。

郁清珣心有惱意,面上不顯,只涼聲陳述:“我一沒碰過通房,二沒收過侍妾,一雙兒女皆為你所出,既不打你也沒罵你,外頭該有的體面不曾拂過你,錢財地位更沒吝嗇。”

“唐窈,你到底還有哪點不滿?”

唐窈忍著下巴的疼痛,眼瞼輕垂下來。

若是沒有上輩子的事,聽到這般剖白,她大概會欣喜滿意——她愛的人,縱使不愛她,也未曾對不起她。

她是國公夫人,是他的妻,是能陪他同進同出,同喜同悲的唯一一人。

她會為此感動,為此自豪,為此歡喜。

但現在不會了。

“那養女。”唐窈收起心緒,擡眸直視,“我不滿意那養女,你送她離開,從此不讓她再踏入國公府半步,我就收回和離。”

郁清珣微怔,像沒想到會因為這原因。

隨即,他眸色更涼了分,漠然吐出四字:“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