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記前世 (十)
眾人漠然看著她倒地。
唐子規冷臉不屑, 目光轉向還跪著的人,話語透著殺意,“她是不可能舍得去死的, 你若下不了手, 我來!”
郁清珣跪著沒答, 只看著那倒地昏迷的人。
他一直知道母親更偏愛郁四。
那是自幼長在她身邊,被她疼寵著長大的幼子。
而他既不是她第一個孩子, 也不是最後一個,且他幼時跟著祖父祖母的時間多過她, 長大知事後又一直跟隨在父親身邊,與她相處的時間實在不算多。
可就算如此,他們依舊是親母子,何至於為了郁四, 能如此不顧他死活?
炭毒一事, 她不僅算計阿窈, 連他也算計在內。
那晚要是他沒發現阿窈的異常, 或許也會如阿窈那般悄無聲息死去。
郁清珣閉了下眼,攙著親衛的手踉蹌站起,道:“送太夫人回福壽堂,讓金大將堂內丫鬟婆子清出來,院內不許留人, 也不許再進。”
“是。”親衛喚來婆子,將太夫人扶回福壽堂。
唐子規擰眉不滿,還未開口, 那頭郁清珣目光掃來, “福壽堂自今後由唐氏看守打理,我不插手, 郁氏也不會過問。”
“隨我動手?”唐子規道。
“隨你。”郁清珣回著,轉身朝唐窈走去。
她依如沉睡,恬靜美好。
郁清珣靠近過去,伸手想要觸碰,又發覺身上沾著血,怕汙到她身上,扭頭讓親衛另拿了衣物來換上,這才抱著人從地牢出來。
初春天寒,夜色冷涼,天空看不到星與月,只有四周燭火依舊。
他低頭看向懷中之人,心中輕喃:阿窈,你走慢一點,等過上幾日,我就將其他仇人都送去見你。
靈堂內的其他人還在等著,見他抱著唐窈回來,都松了口氣。
金大管家想過去問章程,又不太敢,最後還是郁三小心翼翼靠近過來詢問。
郁清珣沒理其他人,只看著安靜沉睡的妻子,好一會兒才給出八字:秘而不宣,暫不大辦。
得到回復的金大管家詫異不解。
前面兩場葬禮辦得格外隆重,怎到夫人這兒,反秘而不宣了?
但疑惑歸疑惑,他還是迅速按要求下去辦理。
當夜,郁清珣不理會其他事,只抱著永眠的妻子枯坐了整整一晚。
翌日清晨,他將妻子抱入棺中,小心整理好她稍有些褶皺的衣裳,便有親衛來報,太夫人胡言亂語了一整個晚上,看到炭火便想撲滅,還不許關窗關門,似是已陷入瘋癲。
郁清珣神情平淡,“她的事不必來報。”
他說了不插手,便不會插手。
唐子規得到回復,特地讓親衛在太夫人面前復述一遍。
太夫人嘴唇囁嚅,卻又不敢言語。
唐子規冷笑一聲,道:“去尋幾條野狗,再將郁四拖過來,就在這兒斬碎了喂狗。”
“你……”太夫人氣得眼前發黑。
唐子規看也不看,只扭頭吩咐道:“初春冷寒,給王太夫人上炭火,可別凍著了,門窗都關緊了。”
“是。”旁邊候著的唐府婆子迅速端來幾大盆炭火,當著太夫人的面往炭裏灑了不少水,待炭火燃起後,再全部退出來,將門窗關好捂緊。
半濕不幹的木炭,最是容易產生炭毒。
太夫人心知這點,面有焦慮。
可窗戶早被封死,屋內東西也全被搬走,連她身上都只穿了襲單薄中衣,還赤著腳,根本滅不了火!
炭火又多又烈,屋裏不一會兒便熱氣騰騰。
太夫人有些呼吸不暢,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她發瘋似地撲向門邊,邊喊邊奮力拍打著房門,“開門,開門!我要見清珣,我要見清珣,我是他娘,他不能這樣……”
吱嘎——
緊閉的房門陡然打開。
太夫人一個不穩從裏跌出,踉蹌著還沒站穩,幾盆冰水兜頭淋下,刹那將她全身浸透。
太夫人猛地打了個寒顫,耳邊聽到犬吠,她哆嗦地一擡眸,就見到郁四被剁碎了丟給籠中野狗的場景。
她一時呆在原地,嘴張了張,沒能發出聲音,耳邊傳來仿佛關切又毫不在意的話語,“沒看到王太夫人身上都濕透了嗎?還不快請她進屋將衣裳烘幹。”
“不,我不進去!”太夫人頓時回神。
唐府的婆子宛如沒聽到,架起人就往屋裏推。
炭火的熱氣撲面而來,婆子們放下人,不忘給木炭噴水。
太夫人又驚又懼又冷,雙眼一翻,再次昏闕,等她醒來,面對的還是那燒得甚旺的炭火,及禁閉的門窗。
她驚嚇得推門出來,迎接她的依舊是冰涼冷水,以及婆子們毫不猶豫地推搡關押,如此重復兩遍,太夫人很快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