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個鰥夫
好半晌, 少年才難以置信地擡起頭。
眼眸不斷震顫著,甚至嘴唇都在發抖。
“你......知道?”
水衣艱難地擠出著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
姜輕霄平靜地望著他, 點了點頭。
再次重復道:“我知道。”
早在跟蹤青年上山的那晚, 她便知道了。
書上說, 涅槃草只生長在陰陽交界處, 活人不可進。
而柳驚絕卻能采來一筐又一筐。
唯一的解釋,只有他不是凡人。
那晚山谷的月光甚是明亮。
皎潔如銀水傾灑而下,將青年昳美的面容照得愈發惑人。
他青絲盡散, 露出赤.裸的胸膛。
美得猶如一座玉人。
面無表情地將匕尖緩緩地刺入心臟。
金紅的血液自青年心口滴落,他的四周, 能救萬人性命的涅槃草正在生根發芽。
她不知道柳驚絕是妖是鬼。
姜輕霄只知道,那一刻,她瘋狂跳動的心裏沒有絲毫的恐懼與驚慌。
只有愈發清晰的心痛與漸濃的愛意。
她不可遏制地愛上了柳驚絕。
愛上了那雙望向她時總會醞著無邊笑意的澈亮眼眸。
愛上了那顆對她有著無限熱情與一片赤誠的心。
聞言, 水衣下意識地笑了出來,可隨即笑容便又僵在了臉上。
隨著眉頭緩緩皺起,他的神情變得既怪異又猙獰。
少年的雙手死死地插.進了身下的泥土,眼淚滴滴墜落。
通紅的雙眼中, 滿是驚愕與不解。
好半晌,才顫聲問道, “姐姐你既然知道,又為何......要娶他為夫?”
聞言, 姜輕霄坦言。
“因為我愛他......”
誰知她話還未說完, 便被水衣尖叫著打斷了。
少年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癲狂,他惱恨地捶著身下的土地, 歇斯底裏地沖姜輕霄大喊。
“不可能!”
“他是妖!他會害死你的!”
“他是妖。”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姐姐!”
誰知面前的女人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神情是水衣惱恨至極的平靜。
面對與平日裏那個乖巧懂事的少年截然相反的水衣, 姜輕霄嘆了口氣,接著緩緩蹲下了身。
水衣見狀,猶如握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攥緊了她的衣擺。
流著淚哀求道:“姐姐你相信我,柳驚絕他是妖,遲早會害死你的,離開他好不好。”
“離開他......”
姜輕霄垂眼望了下那被少年緊攥著的衣擺,擡眸看他。
語氣平淡,“無論他是人是妖,我都愛他。”
神情堅定得令水衣崩潰。
“只愛他。”
少年含著淚,一瞬不瞬地望著女人的眼睛,半晌後方讀懂最後一句話的弦外之音。
他驀地痛呼出聲,用手死死地抵住了自己的心口。
原來,她都知道。
只是,從不予以回應。
水衣絕望地悲哭出聲,可仍不肯死心,嘶啞著嗓音,不斷重復著。
“明明是我先來的......”
“明明是我啊。”
“你不能喜歡他......”
“姐姐不要喜歡他。”
姜輕霄定定地望著地上,猶如孩童輸掉遊戲,耍賴糾纏的少年。
神情有一瞬的倦怠與無奈。
少頃,她溫聲開口,“水衣,感情之事,從不能勉強,我一直把你當弟弟,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會一直是。”
這簡單的一句話,輕易便將少年墮入了地獄,萬念俱灰。
話畢,姜輕霄握住了水衣纖瘦的手腕,一點點地扯開了他的手。
緊接著,將被草紙包裹著的一個物什,塞入了他僵直的五指中。
最後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了。
好半晌,水衣才顫抖著手,一層層地打開了那個紙包。
裏面靜靜躺著的,是他曾經送給姜輕霄的那根靈參。
望著這根被清洗曬幹後妥帖保存起來的靈參,少年方後知後覺自己失去了什麽。
他抱緊了那根靈參,哭得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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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姜輕霄將蓮藕排骨湯燉好後,屋外不斷哭泣的水衣也被水父急匆匆地趕來拉走了。
縱使聽到對方在朝著自己的方向低聲咒罵,姜輕霄也只是淡淡揚唇。
心中不怒不惱。
畢竟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與水氏父子斷絕往來。
便不用再與其計較這些小事。
也不後悔曾經幫助過他們。
將燉得濃香的排骨湯倒入瓷盅後,姜輕霄穩穩地端起,推門而入。
她將湯盅放在桌上後,想喚醒榻上的青年。
可剛一擡頭,便驀地頓住了動作。
此時,只見朝山那側的窗欞大開,而榻上,空無一人。
山間的夜,濃稠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