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昏暗的房間,燭台立在餐桌中央燃燒。
許清月醒來,視野模糊地晃動著一些身影,隱隱綽綽,燭火跳躍。
“你,醒了。”
朦朦朧朧聽見聲音,她遲鈍很久,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對她說話。
脖子酸痛的感覺後知後覺爬上感知神經,腦海終於清明了,視線也清晰了。
她看見長長的餐桌那頭,隔著鮮花和三支白蠟燭,Snake望著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西裝整潔,金發碧眼,如同一位紳士,彬彬有禮。
脖頸後側的疼痛更明顯了——傭人那一針紮得毫不留情——許清月想擡手摸一摸。
腦海裏的指示下達,她的手卻失去行動能力,麻木地搭在腿上,一動不動。
這時,她才驚覺自己無法動彈,猶如木頭人那般坐在錦織大椅裏。椅子被推靠得和餐桌很近,將她圈在圓弧裏。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驚慌,Snake笑著為她解答:“麻醉還沒有完全消退,你需要等待十五分鐘。”
此時的他,正常得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他微笑著,“你是我的第一個客人。”
“我的管家很激動,正在精心制作美味,請稍等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屬於你和我的燭光晚餐即將開始。”
縫合在他脖子側方的蛇,似人一般客氣地對她微微點頭。
許清月無法說話,無法動彈,靜靜地看著他。
小森蚺坐在她身前的餐桌上,仰頭望著Snake,黑黝黝的眼睛在燭火的光影下如同世界上最美的黑曜石。
它安靜、乖巧,就那樣坐著,盯著他看。
Snake有些恍惚,記憶錯綜復雜,像厚重的老電視機跳轉頻道時閃爍的藍紅橫條,時光回到九歲的夏天。
“……從這裏走進去,告訴他們,你是藍家的孩子。”
汽車停在橄欖樹下,爸爸從後視鏡裏看他。
“一個月後,爸爸來接你。”
“不能早點來嗎?”
他穿著校服,坐在後排。
“爸爸的生意很重要,很忙。你在裏面要聽話,等爸爸的生意談成了,給你買汽車。”
高高的橄欖樹投下大片陰影,陽光稀碎,老汽車的排氣管吐出青黑色的尾氣,轟隆轟隆駛下山。
身側的莊園大門聳入雲霄,雙蛇環扣在頂端。花圃深處的白房子,蓋著圓弧形的拱,像一座座墓碑。
他穿著發黃的球鞋,走進莊園。
……
“先生。”
Snake驟然回神。
蛇信舔舐他的側臉。管家恭敬地站在身旁,“依舊是紅酒嗎?”
“嘗嘗?”
Snake對許清月道。
許清月不想喝酒,唇瓣輕啟,還未拒絕。管家已經提起銀壺,筆直地走過來,為她手邊的高酒杯傾添三分之一的熱紅酒。
深紅的顏色猶如幹涸後的血,散發被煮熟後的馥郁酒香。
意外地有些饞人。許清月想不明白Snake為什麽執著於熱紅酒和橙子。
“請嘗。”
管家戴著白色的手套,恭請她。
像是中了催眠術,許清月擡起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味道很好,不知道加了什麽佐料,掩蓋了熱紅酒會有的澀味,回口甘甜,卻不膩人。
“很好喝。”
許清月對管家笑笑,放下酒杯。
小森蚺轉頭來看她,她擡手摸摸它的腦袋——她可以動了,雙腿也恢復知覺。
“上菜嗎?”
管家在問。
許清月看向Snake,Snake笑著點頭。
食物被管家端上來,銀蠱掀開,潔白的瓷盤裏盛放著一整塊烤肉。
焦香四溢。
許清月的肚子很適宜地叫響了,不知道是打針的後遺症,還是紅酒開了胃,在看見烤肉的瞬間,她的食欲陡增——整天未進食的腸胃格外饑餓,餓得有些難受。
許清月想,如果方婷在這裏,她大概會聽見方婷的咒罵——有肉不吃,王八蛋。
再也沒有顧忌,她拿起刀叉,切開肉塊,裏肉熟而嫩,她俯身小聲問小森蚺:“吃嗎?”
插起一片肉遞到它嘴邊。
小森蚺很乖地張嘴吞下。
她和小森蚺輪流吃著,肚子微微飽脹了,她將肉全部切成碎塊,讓小森蚺慢慢吃。
餐桌那面,Snake端著酒杯,看著她。
他身前的瓷盤裏,盛放的是一塊生肉,血淋淋,縫合在他頸側的綠斑蛇嘴巴張開,大口叼住生肉,吞下。
許清月看見它寬扁的蛇頸被生肉撐得渾圓,生肉滑進它的腹部,蛇頸才恢復正常。
一滴血從它的嘴角滴進Snake端著的紅酒杯裏,和紅酒融為一體。
他晃動酒杯,繼續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