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月月……”
“醒醒,月月。”
“小月兒!”
聲音,虛虛幻幻地傳進耳裏,許清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野模糊,看什麽都看不清。
眼睛閉上,又聽見有人的聲音在耳邊遠遠近近地叫:“月月……”
許清月再次打開眼睛,暈眩的瞳孔裏倒映出似乎在旋轉的世界,轉得她腦袋發暈、反胃、想吐。
她捂住胸口,雙手緊緊揪住胸前的衣服,努力壓下喉嚨裏的作嘔感。
終究是沒有壓得住,她腦袋一偏,“嘔——”一聲吐了出來。
嘴裏空空的,沒有吐出任何東西,只吐得胃部抽痛,把許清月痛得清醒了,耳朵裏呼叫聲也清晰幾分——方婷急切地喊她:“醒來啊!”
懟在耳朵邊喊,許清月剛清醒的神識被她這一喊,喊得耳膜震得痛了痛。
許清月艱難地擡手捂住耳朵,聲線模糊地“嗯”。
“誒,終於醒了!你都睡了五天了!”
方婷蹲回地上,抱住自己餓得也想吐的肚子,神情復雜地望著許清月。
“再不醒啊,我都要咬你吃了。”
餓得趴在地上的方巧難得地掀了掀眼皮,想從嘴裏說:“早知道餓,回來幹屁。”
嘴巴張了張,說不出去,便在心裏說完了,權當方婷也聽見了。
每每想起方婷像一條泰迪一樣從外面跑進來的模樣,方巧嘔得心臟滴血。
窮盡一輩子,方巧也無法理解方婷這種宛如得了二十年腦血栓才會幹出來的傻逼事。
倒計時滴滴答答地叫:“終場遊戲將於三十分鐘之後結束。”
沒人關注它。
無所謂多久結束,宴會廳裏只剩下九個人和兩具屍體,那些女生們早已吃完蛇下船去了。
許清月再次瞌上眼,呼吸越來越淺。躺在她身邊的湯貝貝和陳小年已經暈倒很久了。只有方婷還有一口氣,周潔婕叫醒許清月之後躺在方巧身邊,像死了一樣。
曾海蝶暈在輪椅上。
紀媛生被沈清用蛇捆起雙手雙腳,像丟一袋垃圾那樣丟在地上。沈清坐在紀媛生旁邊,看守她。
三十分鐘非常長,長得許清月又做了一個夢,夢見小森蚺馱著重重的黑糊糊的一團東西在深海裏“哼哧哼哧”地遊,一邊遊一邊叫媽媽。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壓得它快喘不起,遊不動。一雙黑黝黝的瞳孔裏盡是惶恐。
它好小,小得人心頭發顫。
許清月夢醒來,眼睛濕濕的。血紅的倒計時發出刺耳的尖叫:“最後十秒——”
“10,9,8……0!倒計時結束!”
寂靜的宴會廳的艙門緩緩打開,金色的陽光擠進許清月的視線。她顫了顫睫毛,迎著光線看,雪白的白大褂衣擺在視野裏晃動,一雙雙腿急促地奔跑進來,像餐車也像病床的輪子,軲轆軲轆滾向她的臉,在許清月的瞳孔裏放大成無數倍,占據她的半個視野。
而後,小滾輪停了下來。
一雙雙手、一顆顆頭從頭頂探下來,許清月只覺得身體一空,世界快速旋轉,她躺上了安裝飛輪的床,軲轆軲轆被推向外面。
手背被刺了一下,冰涼的液體流進她的靜脈。她睜睜看著天花板,水晶吊燈、金屬色的艙壁、坍塌了頂的遊輪在她的瞳孔裏逐漸褪去,她開始看見碧藍的天空,金子一樣的太陽,太陽好像會跳,像一顆兔子變的假太陽那樣上下蹦跳。
她瞪眼再看,那跳動的太陽又不跳了,安安靜靜掛在天空灑著滾燙的熱氣。
黏糊糊的熱浪撲在她的臉上,“嘭!”她被關進白光炸盛的狹窄空間。之前向她靠近的那些手和頭再次從頭頂俯下來,再次靠近她。
像亡靈車一樣的呼聲貫穿她的腦海,“刺啦”一下如同拉了燈繩。許清月的世界黑了,什麽也看不見了,什麽也感知不到了。
她動了動手指,想睜開自己的眼睛,眼皮仿佛被一只手捂住,她睜不開。手指也被摁住,動一下變落了下去。
像滅掉的燈泡,在下一次拉繩之前,永遠關閉了。
許清月又做夢了,夢裏的那座壓在小森蚺後背的黑影子,忽然往小森蚺的尾巴滑去,張開布滿荊棘一樣獠牙的大嘴,兇狠地咬下!
小森蚺急急忙忙把自己的尾巴一卷,像卷糕一樣,直直將整條蛇卷成圓圓的一塊。它圓鼓鼓的大,卷成一塊頓時變沉了,像投入大海的石頭,“轟”一下往海底沉,沉得比它遊泳還要快。
小森蚺有些欣喜——只要它沉得夠快,那頭鯊魚就咬不到它!
它聽見一口咬空的鯊魚在頭頂憤怒地嘶吼磨牙,擺動尾巴第二次向它撲來。
小森蚺齜牙,吼回去。
弟弟說它是海底最兇的,誰都怕它。弟弟說錯了!這頭鯊魚不怕它,追它有整整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