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篝火(第2/5頁)

此刻,他正用這樣一雙眼端凝盛欲,洞察她,分析她。而盛欲就像那條不知所謂的、被標記的魚。

當她稍被蠱動,便已置身險境。

當她樂而忘返,就會不得生還。

盛欲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只是天性純白的女孩,當然不會懂他話中深意,只瞧見汪茜蓉的背影裏都寫滿難堪,預備收回遞出的酒杯。

她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前,及時出聲:“這可是人家社長的邀請,你怎麽能不給面子呢?”

盛欲接過那只酒杯,不由分說塞進了江峭手裏,引來汪茜蓉的側目。

給面子?這種話根本不是平時的盛欲能說出來的,她從來不懂給任何人面子。

但現在情況不同。她看不慣對於別人三番四次邀請,都無動於衷,故作清高的江峭。

她打算要為汪茜蓉扳回一局。

也要為自己報蹦迪夜的灌醉之仇。

江峭換了條水洗藍牛仔褲,白色的休閑襯衫未系領扣,晚風恣意灌進衣服裏,襯衫便浮動出純白少年感的松弛輪廓。他握著杯子,笑貌略帶訝然,卻毫無反叛之意。

他說:“如果你這麽說,那我喝。”

然後仰頭倒空辛醇的酒液,順從地咽下。

很好!盛欲得意起來,扭頭對汪茜蓉挑眉使眼色,卻看見她皺眉憤怒的神情。

怎麽回事?盛欲一時有點蒙。

汪茜蓉的視線在盛欲和江峭的臉上來回巡視,羞澀褪去,留下怨怒:“原來是這樣,你們直說就行了,耍我玩有意思?”

說罷她扭頭就氣沖沖地離開。

“不是?汪茜蓉你……”盛欲一頭霧水。

她向來是直來直去的人,被汪茜蓉一通脾氣撒得不明不白,她當然想不通,當即要追過去問清楚。

“盛欲。”

江峭更快一步拉住她的袖口,留下她的話顯得過分悱惻,

“你能為她出頭,就不能管管我嗎?”

他的雙眼化入熊熊篝火般,沉默又暗自畢剝燃炸的,搖晃的噪點。

盛欲就是在這漆黑眸子中,招搖的光彩裏,被輕悄悄鉤去注意力。

她剛剛都打算放過他了,誰知道居然還有主動求教訓的人呢?

盛欲覺得,也該是時候“管管”他了。

袖口還輕然捏在他手裏,她氣勢洶洶往前站了一步,說教道:“你也太不合群了吧!”

雖然這話甚至有些像在說她自己。可是江峭顯然更誇張啊!

為什麽那晚夜場,江峭又野又痞,比營銷和氣氛組還懂得活躍控場。

而此刻同樣人聲喧嘩的歡鬧場,他卻比初秋的沉夜更清疏寡冷,更孤郁,更落寞。

當盛欲滿心思索他的這一刻,江峭的眸光透過銀絲鏡片,被遠方搖搖顫動的火光描摹,勾魂攝魄地,緊密注視著她。

他後退一步,似乎刻意保持安全距離,卻仍輕微牽動了手裏她的衣袖。

像是獵食者留下某種蹤跡可尋的誘導信息素。

而盛欲毫無知覺,決意要讓江峭這個天之驕子,也嘗嘗被人掌握主控權的滋味。

她又跨上前逼近江峭:“你到底懂不懂一點人情世故啊?”

又是一句罵了他,也把自己罵進去的話。

江峭再次被逼退。

只是這次,有意或無意間多退後幾分。

盛欲陷入無機制的沉思,似乎全然喪失了警惕性。

思索他為什麽有時自由如風,桀驁熱烈更勝浮世驕陽,好耀亮的一場輝煌。

為什麽有時卻又靈魂枯敗,如同玫瑰叢中非自然死亡的蛺蝶,羽翅構築帶刺的廢墟。

她自然而然地跟上他向黑暗裏退去的步伐。

直到暗影將他們全然籠罩。

她驚神,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經把江峭“步步緊逼”,兩人完全身處服務驛站的背後陰影面了。

黑暗總是帶給人一些對未知的緊張感。

草木叢林裏陣陣蟲鳴恰好中和了這種緊張。

江峭早就松開她的袖子,因為盛欲已經順從他的行動,主動步入禁秘的圈套。

“總之,出門在外,如何跟人相處咱們還是要懂一點的。”盛欲幹巴巴地說完這句,就噤了聲,不知道怎麽往下說了。

好在江峭在這時接答:“不懂的人是你,盛欲。”

“嗯?”盛欲顯然更加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江峭像一個絕對優良的老師,循循善誘道:“你知道她為什麽生氣嗎?”

盛欲想了半天,問:“為什麽?”

他卻並沒有著急,雙眸波風剪水,其中躍動的光紋不可名狀。只是擡手,伸向她抱在懷中的大半瓶廉價紅酒。

“啵”。

他主動拔出瓶塞的輕響。

微妙撞擊在耳鼓,余下的泛音在心弦上撥亂。

“想我喝光它?”他的聲音在微然怪誕的氣氛裏,比爭鳴的蟲吟更讓人肺腑生燥。

盛欲覺得眼下的場合太黑了,她想說去篝火邊吧,那裏足夠明亮,也讓她感覺……安全。